有些急糊塗了,盯著樓下的人就細細打量起來。

謝含英原本就沒幾個差不多年歲的朋友的。身邊雖有伴讀,但他身份特殊,伴讀卻也不敢太過親近,阿爹在時,管他極嚴,阿爹不在了,阿翁又恨不得將他身邊的人時時刻刻都使勁盯著,是以謝含英倒真是難得遇到一個像謝遠這樣和他年歲差不多,又甚麼都能學到一起、玩到一起,甚至難得的是脾性容貌都相投的阿弟,因此即便阿爹留下的人常常勸他不可與謝遠太過親近,縱然親近,也要盡力折服謝遠,讓謝遠徹底為他所用,但謝含英還是忍不住的將謝遠當做友人看待,隻恨不能日日同食同睡同學。

現下瞧見謝遠有些不對勁,瞧著下頭人就看個不停,就忍不住開口相問。

謝遠臉頰微鼓,想了想,才猶豫道:“我的幾個阿姐……”

他說到這裏,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謝含英和其他二人立刻懂了謝遠的意思。

謝含英皺了皺眉,他倒是真想幫謝遠,卻也當真不好插手三叔家的事情,隻得含蓄勸慰道:“無論如何,總比朝中正在商量的選公主和親要好得多。”

謝遠一張白淨的小臉立刻猙獰了起來。

可即便如此,那張小臉看著依舊好看幹淨。

謝含英張了張嘴,瞪大了眼睛,看向謝遠。

謝遠朝他點了點頭。

謝含英沉默。前朝也好,本朝也好,雖是同意和親,但和親的公主通常都是從大臣的女兒裏選出來的,再不濟也是那些偏遠皇族為著熬出頭來,不得不送出自己的女兒或孫女,其中大部分也都是庶出,像三叔這樣,本就是有藩地有兵權的藩王,又哪裏需要再付出一個女兒?即便是庶出,根本就是不必要的。

孟三郎在一旁喝了杯茶,卻突然道:“大郎何不寫信去蜀山?”

謝遠一怔。

謝含英也笑了,道:“是了,遠山先生是阿遠的老師,且門下學子眾多,阿遠若是誠懇相求,遠山先生未必就不會同意。”

無論如何,就算真的嫁個窮小子,也比遠嫁吐蕃也好得多,不是麼?

謝遠雙目一亮。是了,或者,這的確是一條路。

到得傍晚,謝含英不得不回宮了,他很是不舍得將謝遠送到了敬王府不遠處,才拉著謝遠的手,囑咐他明早一定要早些進宮,他讓宮人做了謝遠喜歡吃的點心,讓謝遠千萬不要再被那個阿守纏著去不了東宮。

直到林珍與孟三郎開始催第三次,謝含英才終於依依不舍的離開。

離開前,他還湊在謝遠耳邊小聲道:“你放心,我會去求阿翁,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阿姐去和親的。”當然,至於其他的,謝含英就真幫不上忙了。

謝遠心下感動,點了點頭。看著謝含英遠去的背影,又覺自己好生自私,明知謝含英為難,卻還是……想出了這等非君子之法。

他微微垂頭,低頭看了會地麵,才抬起頭來,朝主院走去。

這幾日,敬王每日都是歇在江氏那裏,就連晚膳,也是擺在主院,和他們姐弟一起吃的。

然而謝雲屏幾個早就知道了敬王為她們姐妹安排的“好婚事”,更知道敬王此番舉動,一來是想讓她們乖乖按照他的計劃嫁過去,二來麼,自然就是為謝遠不肯要世子爵位的事情了。

眼前太子已經去世將近兩個月,敬王本就是藩王,有自己的藩地,眼看著就必須要回藩地去了。若是世子之位還不能換到謝遠頭上,那,到時必須要留在長安為質的人,就必然是謝瑾然,而不是謝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