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終於明白,便也不再多說,隻道:“阿娘,時候晚了,顧忌阿爹過一會就回來了。女兒帶晚膳時再過來。”

這就是不肯打擾江氏和敬王說話了。

江氏一笑,看這謝若錦離開。

隻是,她沒有立刻等來敬王,而是先等來了那位給小馬氏診脈的大夫。

江氏一看小柳氏。

小柳氏低聲在她耳邊道:“大郎和三娘在廊下說話呢。”

江氏一點頭,就開始問大夫小馬氏的胎如何,該如何保養,是否耽擱接下來的回北地一事雲雲。

一刻之後,江氏把大夫打發走,謝遠也若有所思的走了進來。

江氏看了看滴漏,覺得時辰也差不多了,於是就拉著謝遠的手,開始問謝遠何時接手世子之位一事。

謝遠不吭聲。

江氏就歎道:“你幾個阿姐的婚事本就還好,你且看太孫的幾個姐妹,每一個親事都是太子親自定下,為的就是給太孫和太子府增加助力。她們不都嫁得好好地麼?怎的到了你這裏,你阿爹想著讓幾個阿姐的親事為你換些好處,你就不願意了?要知道,你幾個阿姐,可是跟你親,遠大於跟你阿爹親。她們嫁得好了,對你不是更好?就算開頭有些不好,但你幾個阿姐都疼你,縱然是稍有缺陷,隻要你開口,她們也都願意為你忍下,你又何必再拘泥著不肯答應?”

謝遠不語。

江氏歎道:“且女子一旦嫁人,看得就是娘家兄弟爭氣不爭氣,你不做世子,怎麼給你阿姐們撐腰?”

謝遠這才抬頭,看向江氏,道:“若是阿姐們嫁得好,縱使是嫁給寒門子弟,兒亦心生歡喜;但是,阿娘,您真的覺得三位阿姐的親事好麼?您真的覺得,這三門親事能與兒有任何好處?您真的覺得,這世子之位,兒當真需要?要了便能讓那三門本就難堪醜陋的親事變得好起來?”

江氏臉色微微有些難看,難堪醜陋?阿遠這話說的……

“混賬!”簾子外頭,敬王滿麵怒容,大步衝了進來,抬腳對著謝遠的胸口就要踹,“難堪醜陋?那是本王為你的阿姐精心挑選的親事,到了你口中,你竟張口就說難堪醜陋?在你心裏,可有孝道二字?可知何為難堪,何為醜陋?”

卻不想謝遠機靈,早就瞧見外頭似是有人,又覺江氏今日說話有些奇怪,便一直驚醒著。

前一刻見敬王那一腳要踹過來,心知自己必須躲——他才七歲,雖然身體瞧著不錯,但到底也隻是個小豆丁而已,但敬王卻是人高馬大,身高九尺,敬王那一腳,莫說是一個孩童了,就是普通的成年人,被這麼一踹,也要在床上躺上幾個月,更何況是才七歲的他,稍有不慎,甚至挨了這一腳後,都有可能直接熬不過去。

謝遠又不傻,當然要躲。

敬王那一腳踹過去,已然開始後悔,後頭見謝遠躲了過去,心裏一鬆,又覺謝遠竟還敢躲?誰家父親教訓兒子,兒子敢躲的?怒火又蹭蹭上來,剛要再罵,就看到了謝遠正抬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盯著他看。

敬王一怔。

就見謝遠已經跪了下來,那雙黑亮的眸子裏淚水不斷。

“阿爹可是覺得,兒不該因思念阿爹兒帶著阿娘阿姐回來?阿爹可是以為,兒不該活著讓阿爹為難?阿爹可是在怨,兒始終不肯接受阿弟讓爵一事?阿爹可是在想,兒不該因心憂手足而為阿姐們的親事出頭?”

謝遠對著敬王磕了三個頭,抬頭時,已然淚流滿麵。

“若阿爹當真這般想,覺得兒不該回、不該活、不該為自己做君子而忽略了阿弟的‘讓爵’義舉、不該為手足情深而愛護自家手足……”謝遠一字一頓道,“那麼,請阿爹取了兒的性命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