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王沉默下來。
那醫者又念叨了一會讓殷王保重身體,這才留了藥方,走了。
等到殷守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臉陰鬱的殷王。
殷守自來到藩地,就極少笑。待他的那四十個親信被殷王逼死了六個後,就更少笑了。
可是,今日他來看殷王,卻忽而笑了。
他笑了,殷王卻怒道:“你笑?你有何可笑?莫非,那些權力在你看來,比之親情更要重要?你就那麼想要將這藩地的大權攬入懷中,徹徹底底的逼死我,逼死你那侄兒?你莫非不知,你那侄兒才兩歲上就在長安為質,如今辛辛苦苦如履薄冰做了整整十年的質子,為了家中安危付出了那麼多,你現在,卻要搶了你侄兒才該有的權力,卻要行那等大逆不道之事!殷守啊殷守,本王當初,又怎會糊塗到將你這樣一隻中山狼帶入府中,引狼入室?”
說罷,殷王直接心口一陣鈍痛,喉嚨一癢,又接連咳嗽起來。
殷守隻站在一旁,臉上的笑容緩緩收起,慢慢開口:“可惜這世上,從不曾有後悔藥。阿爹你再後悔,亦是無計可施,不是麼?”
殷王指著殷守就要罵,可惜他身子不適,隻能繼續咳嗽,用一雙微微渾濁的眸子,死死盯著殷守。
殷守看到殷王的目光,麵無表情道:“阿爹莫要這樣看我。阿爹識人無數,看我第一眼時,就該知曉我本性就是狼,又是被我白狼阿娘養大,被阿遠縱容著長大,再怎麼長,也長不成狗。可是,阿爹那時是怎麼想的?或許是想,‘這個孩子有些狼性也是好的,可以為我的天啟孫兒擋住吐蕃人的攻擊,可以為我天啟孫兒擋住那些想要奪他權力的人。同樣,以本王的本事,在有生之年,也定能將這條狼調.教成一條隻忠於聖人終於我孫兒的狗。如此,待我孫兒將來長成,也不怕這條狗會咬傷我的孫兒。當然,為了將他好好調.教成狗,逼死他身邊的幾個人算甚?’阿爹,你當年,不正是這樣想著的麼?隻可惜,世事難料,你一心要將我養成一條狗,為此,你可以逼死我身邊的人,可以讓我和我的人受最艱苦卓絕的訓練,可以讓我們被最荒唐的頭領數次帶著往戰場上去,可以讓我們需要的援兵遲遲不到……可惜,我和我的人不曾被馴服,阿爹你卻……在戰場重傷。”
殷守的臉上,慢慢又有了笑容,“說起來,那一次,若非是兒,阿爹你怕是,連戰場都下不來。而兒雖辛苦,卻也可以像如今這般,繼續將大權攬入懷中,不是麼?”
至於殷天啟……小小孩童,又非他的阿遠那等天才,又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殷王倏然瞪大了眼睛,不停地喘著粗氣,良久,才神色複雜的看著殷守,道:“你竟然,都知道。”
殷守道:“不隻是我,還有二哥、三哥、四哥。他們從前或許不懂,或許不願意懂。可是,在見識到了阿爹你是怎樣想把我變成和他們一樣的……後,他們又非庸才,如何還能不懂?”說罷,冷笑道,“若不然,他們又豈會願意從此跟著我?畢竟,我連手下人都可以當做手足對待,對待他們,隻會更好。不像阿爹你,將親生兒子當成狗來養……”
殷王還要動怒,殷守就再次道:“阿爹這次喚我來,可是要罰我?這次,要怎麼罰?是仗五十,抑或是接連跪上三日三夜?”
殷王今日大起大落之下,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良久,才道:“罰你?無論本王如何罰你,是否都不能改變你要將藩地權力收入囊中的心思?是否都不能改變你要將原本屬於你侄兒的東西搶走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