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含英頓了頓,那些指責的話,立刻就說不出來了。

他自己其實也清楚,這種情形下,如果他膝下的皇子已經長成,哪怕隻有十歲,他也能放心讓自己的兒子代替他往南方去安撫百姓。

可是,他膝下僅僅有一個一歲多的皇子而已,就連幾個公主,也隻三四歲大而已。

這種情形下,他身為聖人,的確不該以身犯險,而他身邊能代替他去南方安撫百姓的合適人選,也的確隻有謝容英一個而已。

謝含英初時便想到了,隻是他身為兄長,照顧謝容英成了習慣,便覺此事太過危險,與其讓謝容英去,倒不如他自己去。

但是謝含英已經不是皇太孫了,而是聖人。

既做了這個皇位,謝含英就有了諸多的不得已,因此就算心中有了打算,卻也不能直接這樣開口。

隻是他沒有料到的是,他不開口,他的四位宰相卻已經幫他拿了主意——讓謝容英親自請纓。

謝含英看著年邁蒼老,卻仍舊前來上朝的謝相一眼,頓了頓,終是沒有說出什麼指責的話,隻是重重拍了拍謝容英的肩膀,道:“此行必然有諸多危險,容英,你便在長安為為兄看家,為兄自己去便是。”

謝含英的話一落,謝相咳嗽聲更加沉重,其餘三相也跪了下來,懇請聖人收回成命。

謝含英不說話,隻看向謝容英。

於四相來說,謝含英身為聖人,自不能做出這等危險之舉。而謝容英身為謝含英的弟弟,且還是被謝含英諸多照拂的弟弟,自然該在這種時候,挺.身而出,為謝含英分憂。甚至說,他們心中還會覺得,謝容英根本就該在孟相說出那番話後,就立刻主動請纓,而不是到了最後,讓年邁的謝相都開口了,才這樣不情不願的開口。

而對謝含英來說,他向來照顧謝容英,因此此事自然也沒有想過真的讓謝容英去。四相的算計,他看懂後,便也想要補救,因此才有了後麵的那番話。

隻可惜,這些對謝容英來說,卻已然成了謝含英聯合四相來算計他,逼迫他不得不冒險南行。

他最最信任和依賴的阿兄,一不肯將藩王之位給他,二不肯讓他和謝遠一同往昭地去,順便監視謝遠,也為阿兄收攏兵權,三……竟是又逼得他往那瘟疫猶在的南方去……

謝容英心中很是難過和難堪。

他想,他的王妃和阿娘說的是對的,既然阿兄不喜歡他,那他就想法子,為自己也掙出一個藩地來,也好讓自己的子孫後代,能在一方土地上自己做主才是。

至於其他……那是屬於阿兄的。縱然心動,謝容英心中卻知道,那是阿兄的。

因此謝容英隻垂下頭,跪地道:“幾位相公所言甚是,阿兄乃是聖人之軀,如何能明知危險而行之?做此等危險之事?臣弟不才,徒有一身武藝,旁的做不得,但往南方一行,卻是無礙。還請聖人,許臣弟代聖人南行,安撫百姓。”

謝含英嘴唇微動,半晌才道:“好阿弟。”親自扶起了謝容英,爾後就伸手,重重拍了拍謝容英的肩膀,歎道,“你我兄弟,自出手便是手足。如今天下之間,除卻我,這身份最貴重之人便是阿弟。因此這一行,才不得不由阿弟出麵。隻是此行終究有諸多危險……是為兄對不住阿弟了。”◣◣

謝相等四位宰相皆擰起眉頭,卻不便在聖人和容王兄弟情深的時候開口。

謝容英眼圈一紅,卻是道:“自古以來,君臣有別。臣弟的身份,如何能在皇子公主之上?臣弟自幼受聖人愛護頗多,如今聖人需要,臣弟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