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一戶大門敞開的人家走進去,一支先遣小隊已經搶過這裡,到處一片殘破,但後麵的小院中有座井。
他打了一桶水,木桶裡的水映著藍天,和他染血的臉,他低頭將水潑到臉上,洗去一臉血,這才轉身去和軍隊會合,走在巷子裡,他不時可以聞到空氣中混雜著煙與火、血與汗的味道。
巷弄裡已經變得十分安靜,軍隊已如蝗蟲過境般將這條巷子橫掃一空,前往下一條街道搶奪。
遠處還有大軍的馬蹄聲,人們的哭喊叫罵聲,但這裡已經沒有了,剩下的,隻有殘破的屋子,和漫天飛舞的黃沙。
忽然間,有慘叫聲從左手邊的屋子裡傳來,他抬眼去看,隻見一名士兵從敞開的門內摔了出來,眼窩上插著一支箭,胸口上也有一支,而且還有飛箭從門內接二連三的隨之而來。
是連弩。
屋裡傳來金鐵交擊聲,還有男人的咆哮、女人的怒吼,他本不想理會,但另一名士兵也逃了出來,身後一樣有追擊的飛箭,士兵滿臉驚恐的掙紮著奔到他眼前,還是倒下了,背上插著好幾支鐵箭。
他認得這張臉,他是百夫長。
這是他的兵。
他停下了腳步,快步奔了過去,箭矢依然在往外射,差點射到他,他舉刀將鐵箭揮開,跨過門坎。
屋外陽光熾熱,相較之下,屋子裡顯得很暗,他看不清楚,但聽到箭矢破空的聲音,另一支鐵箭又來,他再揮開,誰知還有另一支箭,正對著他的眼,他側身及時閃過,鐵箭擦過眉角,劃出一道傷痕,鮮血湧出,遮掩了他的視線。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網⑧提⑧供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黑暗中,血氣很重,他聽見男人的慘叫,看見另一名士兵在他麵前倒下,他隱約隻看見一道人影持著強弩。
他看不清人,但他能看見箭頭的光芒,他知道這種小型連弩,雖然小,射程也隻二十多尺,但其速度快,一支弩能裝十八支箭,一次能發兩箭,這種弩很少見,但在街巷戰中卻極為實用。
那人不偏不移的將箭頭對準他,再次放箭,在那千鈞一發之際,他沒有想,也不需要想,這是敵人,而屋子裡不知道還有多少敵人,他左右揮開疾射而來的雙箭,在那人來得及射出另外兩箭之前,將手中的大刀投擲出去。
他從旁人那兒搶來的銀刀刷地筆直而去,硬生生穿透對方的咽喉,將那傢夥給定在了牆上。
敵人手上的連弩掉落在地上,然後,他才看清了那人的樣貌。
那是個女人,一名身著漢服,樣貌秀麗嬌弱的婦人;她衣衫不整,裙裳已被扯破,唇上胭脂遭抹開,而地上有死去的士兵褲子被褪,這情況明擺著是有人意圖強迫她。
她還活著,一雙黑瞳大睜,右手握著插在她喉頭上的大刀,她試圖吸氣,卻隻換來鮮血從傷口泉湧。
他愣住了。
他活在戰場上,總不免有遇見女人的時候,可他少有錯殺婦孺的時候。
戰場上多是莽夫,少有婦孺,攻城時,大部分的女人都會躲起來,不會在街上奔走,而他很少進人家門,他殺敵將取頭領賞,不奪人妻女,不強搶人財。他不是一開始就是兵的,當年大軍來襲,他娘為了救他而死,可到頭來,一切都是白費,他還是成了俘虜,成了奴隸──
第二章
驀地,有人從旁提劍攻來,來人舞出一朵劍花,招式很美,直襲他的雙眼,他不懂得什麼招式,但他懂得如何保命。他矮身掃出一腳,在對方失去平衡時,抓住來人手腕,奪劍,將其摔倒壓製在地,反手握劍,朝襲擊他的人的咽喉捅去,可動作到一半,他看清那傢夥。
那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看起來隻有十一、二歲那麼大。
手中的劍在那瞬間,一偏,鏗地一聲,戳刺在那孩子咽喉旁的石板上。
但與此同時,被他釘在牆上的女人發出憤怒的聲音,他從眼角看見她為了孩子,明知此舉會造成大出血,仍空手奮力拔出插在喉上的刀朝他沖來。
恍惚間,似看見多年前的娘親。
所有的一切都在轉瞬間發生,鮮血如潑墨,從她的傷口噴了出來,再次濺了他一頭一臉的腥紅。
這情景,如此似曾相識,教他頭昏氣窒,待回神,已發現自己起身以劍揮開了刀、製住了她,還摀住了她脖頸上的傷,他試圖替她止血,但她的傷口太大,失血太多。
「娘──」那被他打倒在地的孩子爬起來失聲大喊,聲極淒厲︰「放開我娘!」
孩子不顧他手上仍有劍,用盡全力試圖撞倒他,那沒用,他很高大,這男孩卻太瘦弱,像當年的他,這小小的一撞,隻讓她的血從他的手中更加漫流而出。
男孩伸出雙手,想要抓開他箝在她脖頸上的手。
他舉劍想要逼退那孩子,女人卻用最後的力氣抬起了手,緊緊抓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