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1 / 2)

之咋日,不知好上多少。

咋夜裝藥粉的鍋子被隨意擱在他氈毯旁,裡頭還有些許殘餘的藥粉。

那怪物側著身,雙眼仍閉著,胸膛起伏規律,似還在睡。

見狀,他偷偷拿清水和了剩下的藥粉,再將藥泥裡上兩腳傷處,才要將靴襪穿回,那襪卻透出可怕的味道。

至此,他方想起他幾日夜都沒脫下這靴襪了,頭汗臭摻著破掉的水泡滲出的液體,臭到他一陣作嘔,教他實在不想將其穿回。

小心再偷看那怪物一眼,不得已之下,他用最快的速度脫掉外衣,撕下裡衣兩袖充當布襪,再把那臭得要命的厚重灰布外衣套回,這才穿上軟靴,抱著那銅鍋與勺子起身,掀開門簾迅速離開。

門簾重新垂落,隨風晃蕩著。

男人睜開了眼,盯著那門簾,再次輕咒出聲。

之前他就覺得有些不對,這孩子身板太軟、皮膚太嫩,容貌太漂亮,但他以為南方的人都是這般軟嫩秀氣,誰知道——沒有男人或男孩會有那樣一雙水嫩的手腳,還有那藏在層層臭味下的體香。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忽略了這麼明顯的事實,他早就該猜出來,那不自覺整理自己儀態的樣子,那太過細瘦的骨架,那精緻小巧的五官,那白透紅的肌膚,那過於清脆的聲音——可天知道,那傢夥穿著男孩的衣服,而他確實也見過漂亮的男孩,他真的以為這傢夥說話的聲音偏高,隻是因為還沒有長大,嗓子還沒開始變聲……狗屎,或許是他根本不想承認自己鑄下了大錯。

嘆了口氣,他坐起身來,伸手耙過張狂的黑發,著惱的想著。

可惡!竟然是個姑娘!

瞧瞧他一時心軟,替自己找了什麼樣的麻煩?

第六章

又是數日急行。

蒙古人的軍隊很龐大,行軍時,每每她經過高處,就能瞧見那浩大的軍隊延綿數裡,長到看不見盡頭。當他們就地紮營,搭起的圓頂帳篷的數量多不勝數,宛若一座小型城市。

他們甚至在每個營區與營區中間豎起木柵,將不同的營隊區隔開來。

其中最大的圓帳總是被安在軍隊最中間,其他的營區層層包圍著那華麗的圓帳。當然,怪物的奴隸營總是待在最邊緣,他們隻有在替別人搭帳時,遠遠見過那足以容納上百人的華麗大帳。

她很快發現,越大的帳篷,代表所屬的主人地位越高,通常一眼就能瞧清。

如此龐大的軍隊,所經之處,總是留下一地狼藉。草原被人馬踏平,到處都是人糞,馬糞、牛羊糞便。

奴隸營的人還得負責撿拾動物幹糞當燃料,有時遇到吃了肉的人糞,那味道還真是臭不可言,他們通常會跳過人糞,隻挑動物的撿,但說真的,那味道再糟,也糟不過戰場上的屍臭味。

入夜後,溫度急速下降,白日的高溫瞬間消散,她能看見自己呼出的熱氣化成了氤氳的白煙。

這一夜,她趁怪物不注意時,偷了一些藥粉給那些和她一樣腳長水泡的奴隸,悄聲以簡單的蒙古語,比手畫腳道︰「這是藥,和水敷在傷口上。」「你這藥哪來的?」原本露天躺在氈毯上的奴隸兵爬了起來,接過手,好看著她用漢語間。

有人懂漢語,讓她鬆了口氣,改以漢語回答。

「阿朗騰的。」

聞言,幾名奴隸兵嚇得把藥全掉到地上。

「你瘋了,阿朗騰的東西你也敢偷。」

「不礙事的,這藥是他叫我去釆的,我多釆了些,製藥時一起下去做了。」她忙將它們全撿起來,再次遞上前,道︰「別怕,他沒注意那分量,不會發現的。」

聽她這麼說,眾人才鬆了口氣,她方起身要離開,一位大漢叫住了她。

「小兄弟,我叫耶律天星,契丹人,你怎麼稱呼啊?」「嘻……」差一點,說了自己的真名,她及時改口︰「小夜,你叫我小夜就行了。」「阿利拉,回回人。」另一位臉上有疤的男人跟著湊了過來,自我介紹之外,指指旁邊個子矮他一個頭的人說︰「辮子頭是啊浮,女真族的,他舌頭被割掉了,不會說話。」她朝他們點點頭,才起身道︰「我得回篷子裡了,這藥你們放心用,我有看到他拿來擦刀傷,我會再拿來。」「小夜,謝了。」留著兩撇小鬍子的耶律天星說。

她頭,轉身提起水捅,繼續去打水回帳篷裡。過去幾日,她的腳傷好了許多,她偷藥,是因為見到其他奴隸也有同樣的困擾,而那些草就在那裡,她多釆一些,多炒一點,多碾磨一些,那怪物也不會注意。

他隻會叫她去打水、拿食物,收拾他的帳篷,搭架他的篷子,替他刷洗碗盤鍋子,還有虐待和她一樣倒楣的奴隸兵。

他對新來的奴隸兵特別的狠,總是每天都增加他們更多的負重。

今天你搬得動一把鐵鍋,明天他會在你肩上多放上一捆毛氈;這日你早了一刻鐘到營地,明日他便會叫你多搭兩座帳包。如果夜來你還有力氣說話沒睡覺,讓他瞧著了,那隔日你就得背負更多、更重的行囊。

每個人都對他十分畏懼,一見到他便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