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停止作畫,隻愣了片刻便繼續運筆,動作反比之前更快。那手筆,絲毫不象一個正常人。
四更之後,吳待詔的頭忽然一低,像是累昏了過去,可他的手臂依然未停,似乎身子正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牽著,仿佛受人操控的傀儡。
“可以了,”紫眠停下銀鈴,示意左右家丁,“你們衝進去。”
“可是……”家丁們猶豫著,“老爺說過不讓我們進去……”
“我想,吳大人大概隻在白天說過不許你們進去吧?”紫眠若有所思的說著。
“這……”家丁們麵麵相覷,仔細想想,好象是真的。
幾個虎背熊腰的家丁高喊著衝上去,用肩膀的蠻力一下子撞開了吳待詔的房門。龍白月躲在人後睜大了雙眼,向燈火通明的廂房內看去。
吳待詔的頭低垂著,他的手仍然在不停作畫,在紫眠進入廂房的時候他的頭終於抬了起來。他目光散亂,滿是皺紋的臉擠出一抹扭曲怪異的笑容:“你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紫眠麵無表情的直衝上去,飛快的掏出一張神符貼上吳待詔的額頭。吳待詔立刻身子一軟,昏倒在地上。
龍白月這才敢進屋子。她一跨進廂房,立刻被那滿屋的壁畫嚇住了。
那是好象敦煌經變畫一樣的筆法。
第一幅,繪了一個背包袱的人牽著一個姑娘的手,站在寺院裏,那姑娘的裙子上有一株梅花。
“那是我……”龍白月喃喃著,指住那個年輕人,“這個是劉繪川。”
壁畫說的正是劉繪川的故事。隻見那背著包袱的年輕人一路離開寺院,走進一座深宅大院中,一位年長的人接待了他。
“這個人是吳待詔?!”龍白月看了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吳待詔,又抬頭看了看畫。
畫麵中,吳待詔在看著年輕人的畫,年輕人放下了包袱,坐在一邊喝茶。
下一個畫麵,年輕人已經倒在了地上,龍白月捂住自己的嘴唇:“他……”
“茶水有毒。”紫眠在她身後冷冷的補充。
畫麵裏吳待詔將劉繪川裝進木箱,指揮下人運送到另一座宅子裏。不知情的下人離去了,吳待詔躺在榻上假寐。到了晚上,他一個人搬出劉繪川的屍體,將他拋進了一口像井一樣的垂直通道。
“天啊……怎麼會……”龍白月捂住胸口,呼吸困難的回身盯住躺在地上的吳待詔,“他為什麼要畫這樣的畫?”
紫眠神色冰冷的低頭看著吳待詔,眼裏忽然滑過一抹不忍:“在夜裏,他不是吳待詔,他是那年輕人的父親……”
放棄投胎轉世,從陰曹地府裏逃出來,用自己在敦煌作畫的畢生功力,畫出壁畫,揭露吳待詔犯下的罪惡。
為了自己不明不白死去的兒子……
三天後,吳待詔做下的命案轟動京城。郊外吳府別墅的廢井裏,掘出了三具屍體。根據吳待詔的供認,都是前來拜他為師的學生。隻因發現學生天資過人,讓嫉才的他起了殺心。
最傳奇的是揭破命案的過程。皇上器重的紫眠大人登門拜訪吳待詔的時候,發現吳待詔房門緊閉,他察覺房屋四周鬼氣森森,便等到子夜時分,指揮吳府家丁破門而入。
“你道是怎地?原來那吳待詔已經被鬼附身,在一大片白牆上,畫滿了自己毒殺學生的情景!那繪畫設色,真叫作鬼斧神工啦,比吳待詔在大報恩寺畫的壁畫還絕!吳府家丁都說了,那壁畫裏的吳待詔,和真人簡直一模一樣……”勾欄瓦肆裏,遊手好閑的人說起傳聞來,繪聲繪影,聽者仿佛親臨其境,“原來那鬼,隻能在晚上附身,白天就會退去,那吳待詔早上一醒過來,哇呀呀,滿屋子他殺人的畫,隻得命家丁送一桶白灰泥,自己一個人躲在屋裏把牆塗上,好容易塗到晚上,牆幹淨了,結果鬼又上身,再繼續畫。隻短短十來天功夫,吳待詔就被折磨的形銷骨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