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眠不理會差吏的辯白,徑自下馬,跪著將半埋在竹葉裏的銀華抱在自己膝上。他抓起他冰涼的手,檢視那已然幹結的小小傷口。毒性發作時的掙紮弄亂了銀華的頭發,可在他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輕鬆表情,他又變回了那個十二歲的天真孩子。
“傻瓜,不該這麼做的。”跟上來的龍白月下馬,走到紫眠身邊。她看著銀華青白的臉——那凝在他嘴角的黑血,竟勾畫得像一抹笑靨。他真的覺得解脫了吧?
“真勇敢,”紫眠凝視著銀華,仿佛自他身上看見了另一個小小的身影,“我也曾想毀掉自己,我明明知道他的心情,卻勸他忍辱偷生,是我太懦弱,太會忍耐了嗎?連我都覺得自己是可恥的,因為那個時候……我多想這樣殺死自己。”
他在師兄們竊笑的眼神下,冷漠的從一疊名牒裏抽出自己的那張。不大的名牒被紅筆塗滿侮辱字眼:“狐生子”、“妖祟”……他不動聲色的緩緩撕掉,辭掉拜會靈山師尊的修行,在一個人麵壁研讀經書之餘,悄悄走進後山,將名牒的碎片深深埋掉,埋掉所有的軟弱、孤獨、惶惑,從此默默承受自己異類的出身,不再奢望任何人的情誼。∴∴
“我若是也這樣做了,此刻會輕鬆很多吧?”他自言自語。
“別這樣想……你活下來,一定會有人因此幸福。”龍白月遲疑著,想安慰他,然而指尖卻像被針狠狠刺了一下,痛得她一哆嗦,手就此凝在空中,再也伸不出去……
第七章 守宮
《如意方》雲:五月五日若七月七日,取守宮,張其口食以丹,視腹下赤,止罌中,陰幹百日出,少少冶之,敷女身,拭,終不去。若有陰陽事便脫。
“簡直混帳。”紫眠氣得差點將手中藥書砸出去,他好容易收斂住脾氣,陰著臉轉身去丹房看爐子去了。
留下這廂龍白月和明窗塵嚇得直縮脖子。
“作官作到這份上,是夠丟人的。”龍白月悄聲吐吐舌頭。
除了賀淩雲之流,從不見半個正經官員來訪,總算來了頂轎子,竟然又是啥上京來的信州林舍人第五房小妾。
“又是來求媚藥的嗎?”明窗塵萬分無辜的抓抓腦袋,“我都說了師父不願見她,竟然還遣散下人在那裏空等著。”
“外麵雨越下越大,大概過不了一會兒自己就回去了。”龍白月聳聳肩,躲回自己屋裏睡午覺。
三個人各忙各的,很快就將這事忘記。
淅瀝的春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清晨,龍白月和明窗塵下船買菜,赫然發現那頂藍色軟呢轎子孤零零的停在岸上,嚇了兩人老大一跳。
“她,她不會真在這裏守了一夜吧?”明窗塵結結巴巴的扯扯龍白月。
“我怎麼知道,”龍白月打掉明窗塵的毛手,也有點發慌,“這悄沒聲息的,不會死在裏麵了吧?”
她壯著膽子,輕輕撩開轎簾一角,裏麵昏暗,一時什麼也看不清。明窗塵也湊頭看過來,兩人擠在一起,膽子大了些,索性將轎簾一口氣揭開。
“哇啊啊啊——”兩個人甫一看見一雙冷眼,驚得一起吱哇亂叫。
一個弱女子,在轎子裏淋了一夜雨,衣衫早被濕氣打透,頭發凝在臉上,好似一隻落湯雞,皮膚也凍成青白一片。如此這般,昏死過去也就罷了,偏偏她不,坐在轎子裏直勾勾的盯著他們,好象索命的厲鬼。
這下由不得紫眠樂不樂意,怕鬧出人命的二人,先斬後奏的將這個倔強的女人扶到船上。
一碗熱薑湯灌下去,凍僵的佳人慢慢活轉,她放下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