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為父沒事。怎麼到瀋陽了嗎?”夏允彝微微半睜著眼問道。其實剛才妻子與兒子的對話他悉數都聽進了耳裡。而他也同妻子一樣對兒子充滿了歉意。但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兒子開這個口。就像他不知該如何麵對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同許多參與“庚寅事變”的官吏一樣,夏允彝對於那段經歷也是悔恨交加。他曾以為自己能坦然麵對失敗。然而在監獄之中他還是對死亡產生了恐懼,後悔不該心存封侯的夢想。
“回父親,還有二天不到的路程。”夏完淳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父親,到時候您得隨著倆位差官一同進城。”
“這為父知道,不能再為難那倆位差爺了。”夏允彝點了點頭道。他心裡清楚自己之所以能不帶鐐銬一路來到遼東全憑了兒子的照顧。甚至他還隱約覺得自己隻被發配到瀋陽附近的撫順而不是更偏遠的寧古塔也全是占了兒子的光。想起這些,他心中的愧疚感終於讓他開口歉然道:“淳兒都是為父害了你啊。”
麵對父親突然的道歉,夏完淳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便正色著回道:“父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孩兒不孝今後幾年怕是不能在二老身旁侍奉左右了。好在淑莙溫柔賢淑,有她照顧您二老,孩兒也就放心了。其實孩兒隻希望您能放寬心同母親在遼東安享晚年。”
“咳,淳兒啊。你不該隨為父一起來遼東。為父有今日的下場,全是為父一人作的孽。再說為父年紀也大了,下半輩子在哪過都一樣。可淳兒你還年輕啊。你還有大好的前程呢。你,你真是太傻了。”夏允彝皺著眉頭,連連搖頭道。原來關於夏完淳調來遼東的決定,夏允彝是直到被押上船後才知曉的。這個既定的實事讓他當下便陷入了真正的絕望之中。因為在他看來自己被流放遼東不過預料之中的事。隻要兒子能留在南京做官,那夏家日後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可作為夏家三代單傳的夏完淳卻選擇了離開南京來遼東。這就意味著作為書香門第的夏家徹底淡出了江南儒林。
不過麵對父親痛心疾首的言語,夏完淳卻對自己的選擇毫不動搖。隻聽他斬釘截鐵的說道:“父親,正如孩兒先前所言。孩兒選擇來遼東完全是孩兒自己的意願。孩兒不覺得這是件丟人的事。相反,孩兒為自己能來遼東保家衛國而感到驕傲。”
“淳兒,你懂什麼。一個邊關守將如何能同禦林軍校尉相媲美。難道你真的想一輩子就做個武夫嗎?”夏允彝痛心疾首的說道。
“父親請息怒。孩兒當初之所以選擇棄筆從戎就是為了驅逐韃虜。或許在京城充當禦林軍、近衛軍能過上舒適的生活,擁有接近皇帝的機會。但那樣的生活並不是孩兒想要的。孩兒想要的是馳騁沙場,為國家辟疆拓土。這才是孩兒一直以來的誌向。”夏完淳堅定的說道。在經歷了三年的軍旅生涯後,夏完淳越發覺得戰鬥才是他嚮往的東西。
眼看著兒子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樣,夏允彝自知兒子決心已下。於是他長嘆了一口氣道:“罷了。淳兒你已經長大,為父也沒什麼資格可以教你。不過雖說建虜已滅,朝廷也收復了遼東。但遼東不比別處,此地民風彪悍,野人遍地,難以馴化。你在此地從軍還是得要小心行事。畢竟朝廷在這兒的兵力有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