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吵鬧了一天的宿舍樓終於安靜了下來,樓下的阿姨一遍遍的敲著暖氣管子勸我們早點休息。
關了燈,躺在床上無聊的抽著煙。這個漫漫長夜該如何度過呢,身體裏多餘的荷爾蒙似乎還在蠢蠢欲動。大家都在琢磨著。
“湊錢買酒去吧!”扒雞最先耐不住寂寞從床上跳了起來,他一下子又拉開了燈。
“都關門了怎麼去啊?”
“從窗戶下去吧!”扒雞圍著各個床頭轉悠,“我去,快點的,都拿錢出來!”
“你媽個鞋!我沒錢了!”扒雞正在搶劫老大,老大則死命拽著自己的上衣不撒手。
“你媽!飯票也行!”扒雞好不容易從老大兜裏掏出來五毛錢飯票。
扒雞把從各個床頭搜集來的零錢往屁股兜裏一塞,跳上了窗台,“老大把燈關了,別讓阿姨發現了。”
老大一伸手又把燈給關了。
“同誌們!等著我勝利歸來的好消息吧!”扒雞跳上了窗台在黑夜中衝我們一揮手,然後沿著窗柵欄就溜了下去。
宿舍裏安靜了下來,大家非常樂觀的等待著扒雞的歸來。
“丫不會自己吃飽了喝足了才回來吧。”胡風雷開始有點信不過扒雞。
“壞了!還真有可能!”以我們對扒雞過往的品行來判斷他絕對能幹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來的。
“早知道讓老大去好了!”
“現在說什麼都完了!他說不定拿著咱們的錢下館子了!”
就在我們議論著扒雞的時候,突然一個影子就從窗台摸索著爬了進來。
“嘿!回來的還挺快。”大家終於放心了。
這時,那個黑影開口說了一句話,“不好意思啊,借過一下,下麵門關了!”那個人客氣地說。緊接著,又從窗台蹭蹭地跳下來幾個人。“沒事沒事,好好睡你們的,別咋呼啊!”最後上來的人以命令的口吻對我們說,然後甩門而去。
原來是樓上的東北大哥夜歸借道的。
大約半個小時後,扒雞終於爬了上來,這次真的是他,他一上來就哈哈大笑一聲,“都他媽起來!酒買來了!”隻見他得意的從懷裏掏出來一瓶二鍋頭往桌子上一放,“還有一隻燒雞!”
老大一聽這話,立刻打開了燈,他從床上跳了下來,看到自己的五毛錢飯票沒有浪費,他很高興,“我們還以為你自己下館子不回來了呢。”
“我操,我在你們眼裏信譽就這麼差嗎?”扒雞瞪著老大,一臉不高興地說,“我是那樣的人嗎?你們說。”
“你就是那樣的人。”我們異口同聲地說。
“再說了,就這點錢也不夠我下館子的啊。再說了,一人喝酒有意思嗎?”
大家一邊鬥著嘴,一邊圍在桌子前七手八腳的撕扯著那隻可憐的燒雞。一人也就一口,一隻立刻燒雞就變成了一堆雞骨頭。“呸!還挺鹹!齁死我了。比我們老家的扒雞差遠了,差遠了。”扒雞吐了一口嘴裏的雞毛,站起身來四處找水喝。暖壺早就幹了,燒水的“熱得快”也早變成了“壞得快”。
“別找了。水早沒了。”老大趕緊一口喝完了自己杯子裏存的私貨。
“沒事,看我的。”扒雞說完端著杯子就走出了門。
他悄悄來到斜對麵221宿舍的門前,很客氣的敲了敲門,扒雞壓著嗓子喊道“開門呀!”
“誰啊?”對麵屋裏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腔調。
“是我呀,快開門呀!”扒雞裝著女人的聲音。
這時,門終於打開了一道縫,露出半個腦袋來。“誰啊……你媽……扒雞啊!又來我們宿舍偷水!”那個人一看是扒雞頓時怒了。
“什麼叫偷啊,我借一杯水行不行啊!”扒雞趕緊從門縫裏擠了進去。
“整天說借,你什麼時候還過?”宿舍裏民憤極大。
“這次一定還你們,不就一杯水嗎?”扒雞趕緊拿起一個水壺幹淨利索的倒了一杯,“你說你們至於嗎?一杯水……還逼逼沒完了……”
“一杯水!你自己不去打啊!”
嚷嚷聲音最大的那個人叫高天樂。高天樂是一個很會過日子的上海人,我不知道他大老遠的從上海到北京是來學會計的還是來學廚藝的,反正他在宿舍裏購置了鍋碗瓢盆、油鹽醬醋全套裝置,每天晚飯時間就是他展示廚藝的時間,這個時候他都會關上門做出各種花樣的麵條來。然後等吃的差不多的時候就開始端著個破碗在樓道裏轉悠。
他還患有嚴重的打水強迫症,非常嚴重的強迫症,他不能見到宿舍裏任何一個暖瓶空著或者不滿。每天他都會雄赳赳氣的拎著四個暖水瓶去鍋爐房打水,風雨無阻,堪稱宿舍楷模,水界良心。暖壺的水比他親兒子還親。
其實扒雞早就上了他們宿舍的黑名單了,一看到他逼近門口整個宿舍就嚴防死守,不讓扒雞踏進宿舍半步。所以一般扒雞很難攻破他們宿舍的門,這次深更半夜的趁著他們睡得迷迷糊糊之際能突破了他們的防線也算是扒雞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