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還沒怎麼冷下來,竹心忽然聽見木樓梯嘎嘎響,伴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然後方子航和老板從拱門進來,那個陌生的男人沒有跟出來。“叮鈴鈴......”她聽見後門風鈴在響,不知是海風吹的,還是有人從後麵出去。
老板去吧台,方子航走到竹心身邊。他拉過一張椅子,挨竹心坐下,然後抬起左手臂,攬著她肩膀。竹心偏過腦袋,枕他肩頭笑:“你對這家店很熟吧?”
“來過三四次。”他笑著說,目光越過窗戶的縫隙朝外望。淺灘處,擱著一條條閑置的漁船,刷著天藍的漆,蒼冷的月下,看著卻不白不藍,像個大貝殼,不像木船。他在她頭頂吻一下,忽然認真地說:“最後一天,我們去鴿子窩,或是聯峰山那邊看日出,你想去哪邊看?”
竹心本想追問剛才那個人,但感覺方子航似乎不會說,她便不打算提。她眼波一轉,想了想,說:“去聯峰山吧,鴿子窩去過,以前我本來想去聯峰山看,不過那天沒有看成。”
那已經是十一年前了,她來參加姨公的葬禮。竹心微闔著眼簾想。
那天竹心四點半不到,就跟人搭車至聯峰山下,要上山看日出。沿途有不少人跟他們一樣,也在爬山。可是當大家剛爬到半山,就見兩排武警站在路邊,將上山的人攔住,看樣子像在戒嚴。辛苦爬一場,卻又半途受阻,大家頓時忍不住抱怨起來,有兩個性子急的人就跟武警質問,幹什麼不要他們進去。武警什麼也沒解釋,隻是堅持不許人通行,弄得大家莫名其妙。
僵持有幾分鍾,來了兩個知情的當地人,說是幾個住中直療養院的領導在山上看日出,所以一大早就封了路。竹心還聽他們說,每年七八月,許多領導人到這邊辦公,西海灘附近又是他們辦公中心,這個時段到這邊,偶爾會遇上戒嚴的情況,他們都已經司空見慣了。說了情況,那兩個當地人就勸遊客下山,明天再來看日出。
既然是這樣,大多數人吐槽幾句,扭頭就走。跟竹心結伴的三人,也都要下山,可她卻沒跟著他們走。她明天一早就要回去,這天是最後一天看日出,既然來了,雖上不了山,在這裏看點清早的太陽光也是好。她那天就站在半山腰,直到太陽升起才走。
——“哦,那天......”方子航抬頭,看著遠遠的海麵,微笑起來,“是我第二次見你。”
他那天就在山頂,跟著爺爺,還有幾位叔叔伯伯看日出。太陽出來後,他們就立即下山,剛到半山腰,他忽然在山下的人群裏看到她,激動得心一跳,立即追了過去。可是站在山上看山下,雖然視野很近,但實際卻有很長一段距離,所以等他追下山,她早就消失無蹤了。
這次見麵,婚後方子航也給她講過。她不禁笑:“那你第三次看到我,是什麼時候?”
店員送龍井茶過來。待他走,方子航才說:“還是那年,十月份,你不是在車展上做司儀嗎,我去那邊找個朋友,就看到你了,那會兒開幕剛結束,人太多,我又被朋友拉著,回頭就找不到你,我把整個展場都跑遍了,中間後台也去看了兩次,都沒看到你。”
當初方子航也不知怎麼,再見到竹心,就跟著了魔,隻想著再也不能錯過她。哪知還是錯過。他當時氣得跟吃了火藥一樣,回頭就對朋友大發脾氣,怪他害自己錯失一見鍾情的對象。朋友從沒見方子航對女人這樣鄭重其事,可知這次情況非同一般,為了將功贖罪,就托人跟當天在場的所有攝影師聯係,向他們要了開幕式的照片。然後朋友又將照片發給方子航,讓他確認是哪個司儀,他負責一周內把人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