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1 / 3)

名本來有限。這種限內容的對聯,隻須意思到了,即使平仄偏頗些,也算工整。

馬汝驥道:“牆外桃花,遜牆內三分羞色。”

周文賓暗自搖頭,心想馬汝驥身為翰林侍讀,出這粗淺的上聯。誰知文徵明卻兩眼發直,沉默不語,眾人十分納罕,原來文徵明聽到桃花二字,忽然想起唐寅來,一陣神傷,暗想:我與逸卿在京城做官,老祝赴廣東上任,縱有滿院□,子畏一番心境又向誰說?不禁喃喃道:“十年寒窗,卻落得這般境地!。”

周文賓知他想起了唐寅,不禁微微歎氣,陳沂道:“文待詔可是想起了唐解元?”

文徵明醒過神來,連忙道歉,並道:“月初桂子,輸月中一脈暖香。”

黃佐道:“為何月中香暖,月初香寒?”

文徵明道:“十五月圓,人亦團圓,人心生暖罷了。”

陳沂道:“或者改日再聚吧?”

文徵明笑道:“卑職隻是偶然想起子畏來,既已到此,卑職怎能掃了諸位大人雅興?無妨!”

馬汝驥道:“這裏不是宮中,今日隻是以文會友,衡山兄自稱卑職,倒讓我們難堪。正值五月,可作詩一首,以應此景。”

文徵明不假思索道:“五月雨晴梅子肥,杏花吹盡燕飛飛,時光已到青團扇,仕女新裁白苧衣,黃鳥故能供寂寞,綠蔭何必減芳菲。子雲自得幽居樂,不恨門前轍跡稀。”

黃佐一笑道:“實不相瞞,初時我等聞衡山兄在江南詩書畫三絕,人稱吳中四子,心中尚不以為然,隻道衡山沽名釣譽諒無真才實學,今日一會,才知我實是井底之蛙,在此自罰三杯,向兄台賠罪。”

他起身一揖,馬汝驥與陳沂也忙起身行禮,慌得文徵明忙起身還禮。

陳沂歎道:“衡山這般文采,科舉不取,真是有眼無珠,衡山,往後有事隻管說,我們絕不推辭。你任待詔,實在太過屈才,隻是朝中之事誰也說不清楚,隻與我們幾人每日胡混也罷。”

當下開懷暢飲,談詩論賦中,文徵明均對答如流,見識不凡,更令眾人刮目相看,自此再不將他作畫士看待。

之後從酒樓出來,各自分道揚鑣。

文徵明回到林府門口,想了想又折了回去,大概是酒意朦朧的原因,他想見顧湘月,想得心慌。

走到周府前麵,他站定了,他看到了顧湘月。

分別了三年,他終於又見到了她,她一點也沒變,正與一個少年公子站在門口,手拉著手,態度親密,不時喁喁私語,那公子相貌俊美,衣著華麗,過了一會兒,一頂豪華大轎來抬走了那位公子。

文徵明一腔歡喜頓時化為烏有,一顆心如墮冰窖,加之喝了酒,渾渾噩噩地回林府,走到門口,不知上台階,跌了一跤,爬起身來左臂疼痛難當,他也不對人說,飯也不吃就躺下了。

到半夜實在疼得不行,隻得讓文慶悄悄去請郎中,誰知文慶咋咋呼呼地把林俊也吵醒了,郎中仔細看過說是骨折了,替他上藥包上夾板,折騰了一宿,林俊道:“賢侄在家休息幾日,待傷好了再入宮不遲,翰林院那邊我自會替你去說。”

人都走了以後,文徵明半靠在床上,手臂疼痛難忍,天已經大亮了,睡是睡不著了。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顧湘月與那公子語笑嫣然的情景來,滿懷酸楚。

那公子衣著華麗,出入排場,無不處處顯示他的非富即貴,這哪裏是冠著官宦子弟之名卻清貧的文徵明可比的?

也許是因為此事,也許是想起同僚們背地裏對他的不屑,也許是思鄉,也許是京城的氣候不習慣,他再也忍不住,兩行淚水無聲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