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一生休

陌上誰家少年

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

一生休

縱被無情拋

不能羞

她被無情拋了

她的一生

休了嗎?

縱被無情拋

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不能羞。

李九兒捂著高高隆起的腹部,一步一頓,蹣蹣跚跚。

分明是人也能烤化了的三伏天氣,她卻如浸入寒冰潭般透骨的冷,身上止不住的顫唞,心“突突”跳得直欲吐出來,耳畔隻不斷回蕩著陳老夫人尖刻的話語:

“正娶為妻私奔是妾,我姑且憐你心癡,暫收你進季兒房中侍奉茶水,你可不得恃著季兒憐寵,便妄想正妻的位置!……你腹中孩兒本是庶出,媳婦宅心仁厚,若生出來是兒子,便願收他為親子,既然做了少夫人的親子,與你便再沒有關係了,你日後見了,也得尊稱他一聲小少爺,知道了嗎?”

宅心仁厚!好一個宅心仁厚!

李九兒勾起唇角淺淺低笑,似快慰之至,緊捏著的金簪刺破了手掌,鮮血如珠成串的濺落,卻渾然不覺疼痛。

渾渾噩噩也不知走了多久,李九兒隻覺冷汗已浸透了衣衫,方才拔下簪子散落的發一縷一縷黏在額上身上,仿如海草般纏得人幾欲窒息,腹中隱隱墜痛,眼前忽然一片昏黑,腳下一軟,載到在路旁。

是要死了吧。

李九兒艱難的稍稍翻身,仰麵躺下。

腹中胎兒似感覺到母親求生意誌漸弱,猛烈的掙紮起來,李九兒隻覺一陣劇痛,痛得她全身痙攣,又似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根手指也抬不起來。

腹中千剮萬絞,那劇痛的根源便似要狠狠下墜,毫不留情的撕扯著李九兒的血肉。李九兒狠狠咬牙,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抬起手中金簪,對著自己的咽喉,緩緩刺下。

孩兒,對不起,並非娘親心狠,實在是無法再忍受這世間辱謗,亦不願獨留你受苦,娘親一死,縱入那冰山煉獄也百罪難贖,隻望你來生投處好人家,莫要再受苦。

心緒千回百轉,簪子又刺下幾分,冷汗混著鮮血瞬間浸潤了發間,她竟有幾許解脫的快慰。

胎兒又重重踢了她一腳,動靜也漸悄了。

李九兒隻覺得身體輕得似浮起來,耳畔靜的隻剩一片空冥,也不知過了多久,空冥中傳來一陣縹緲的鈴鐺“叮咚、叮咚”之聲,由遠至近,伴著“咯得、咯得”的輕響,回蕩在腥熱的空氣中。

是牛頭馬麵要來拘我的魂嗎?

李九兒口中發出可怖的“嗬嗬”聲,眼睛勉力睜開。

這許是看這肮髒世間的最後一眼了吧,也不知地獄中,是否還能見著這暖人的光。

陽光刺得李九兒眼中一陣疼痛,她卻仍是睜大眼,貪婪的望著,直至眼前一片昏暗。

朦朧間,一片陰影罩下,頭頂卻傳來極清雅和悅的聲音,摻著一絲憂慮:

“這位大嫂,莫不是遇見歹人了吧?”

李九兒偏過頭去,被陽光灼傷的眼睛視線不清,模模糊糊隻見一塊青色的衣擺飄蕩在她身側。

腹中胎兒又狠狠撞了李九兒一下,李九兒渾身一顫,求生意誌漸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死死揪住青色衣擺:

“救……救我……”

李九兒似跌入一個迷眩的夢,夢中沒有徹骨冰寒,也沒有痛徹心扉的傷。她仍是揚州大賈李家最疼寵的幺女。雙鬟梳就明月釧,蛾眉畫作遠山長,芙蓉凝露秋水色,弱柳憑風水袖展。

正是五月薄夏,庭院內瓊花開得叢叢簇簇,如雪一般堆積,素到極致,更顯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