騾車停在兩人身前,一隻素手掀開車簾,卻是小柳探出頭來,向九兒招招手:“小姐,上來,我讓我爹送你們回去”九兒一驚,左右環顧一番才道:“小柳!你怎麼……”
小柳跳下車,向九兒盈盈下拜:“見小姐平安無事,我便安心了”九兒深深一福:“小柳你對我的大恩大德,九兒沒齒難忘”小柳扶著九兒上車,一麵道:“當初若不是小姐贈我銀兩,我爹或許就病死了,小姐對我恩深義重,小柳粉身難報”又黯然道:“當日小姐沒有回來,那陳公子回頭便遣散了眾人,我一直擔憂小姐,直至那陳少爺找上門來讓我指認小姐,我才知小姐平安……小姐你如今還好吧”九兒摩挲著指間殘留著的蕭笙衣袖的觸♪感,垂眸淺笑:“我很好”回到山下,已是斜陽夕照。蕭笙抱著小寶緩步走在石階上,竹間涼風輕拂他的衣袂寬袖,縹緲如畫。
蕭笙偏頭向九兒笑得眉眼彎彎:“此處的竹筍很是鮮嫩,我明日挖上一些,做竹筍炒肉予你吃……”
九兒隻斂眉沉吟,許久,方疑惑道:“蕭笙……那血,怎會不相容?”
蕭笙輕笑:“那是我的血”九兒一怔,抓起蕭笙的左手細看,便見食指處有一道傷,貫穿指腹,嫣紅的血珠冒出,絢爛若夏花。
一世一雙人
九兒心中一顫,斂袖輕拭蕭笙指上血漬:“怎麼紮得這樣深……”
蕭笙任九兒握著他的手,笑得雲淡風輕:“這樣紮,血能先滲到小寶指上再滴落,旁人不容易看出來”蕭笙的大掌很是寬厚,指節分明,掌間是藥鋤磨就的厚厚的繭,有些粗糙,卻極溫暖。九兒握著蕭笙的手,一時失神。
小寶趴在蕭笙肩上蹭蹭,低低“啊嚏“一聲,九兒似被驚醒,驟然甩開蕭笙的大掌,手足無措:“啊……我……我先回去做飯……”
蕭笙淺笑:“不急,你今日休息一下,我來做吧”九兒垂首纏繞裙帶,囁囁低語:“……你的手有傷,還是我來吧……”
一場驚魂過後,家書提筆竟異常艱澀。九兒沉吟許久,隻在紙上寫下寥寥幾字:“不肖女平安,勿念”也未寫明住處,隻讓蕭笙下山寄了。蕭笙眉間有些鬱鬱,但仍是蘊笑接過書信:“我托驛站快馬,不日便可送達”又向九兒略略頷首:“若你急著回家,我亦可送你與小寶至揚州”九兒腳尖蹭著地麵,許久方躊躇道:“我不急……”
江州至揚州快馬加鞭亦要大半月,來回數來總有兩月時間,但蕭笙卻似明日便要分別,推了一切瑣碎雜事,每日隻抱著小寶不肯稍離,偶爾出診,也總為九兒小寶買回許多琳琅玩意。
這日蕭笙歸來,自藥籮中抱出一個極大的布袋,遞予九兒:“我偶然看見的,便買下來予你解悶”九兒解開布袋,卻是一把古箏,梧桐木雕就,鑲楸木側板,紅木音梁,琴身並無許多雕飾,灰樸古舊。
蕭笙赧然:“我見街上有位書生在賣,又憶起你曾說過你幼時常在桃樹下彈奏古箏……隻是這琴是舊物,你莫要嫌棄……”
九兒眸中一潤,手指在琴弦間輕劃,錚然作響,雖不及家中那雕象牙鑲翠玉的古箏音質豐潤華美,卻別有一番清越。仰頭向蕭笙淺淺蘊笑:“是一把好琴”蕭笙笑彎了雙眸:“你喜歡便好”進屋將一張矮幾搬至簷下,又在矮幾前鋪了細心一層軟墊。九兒抱著琴擺在矮幾上,淙淙錚錚的彈奏起來。
九兒自幼習琴,勾、托、抹、挑盡是信手拈來,又不願彈那已成曲調的靡靡之音,隻應和著此時心境,隨意撥弄,一時曲調如涼風微拂竹林森森瑟瑟,忽而一轉,又似女子婉轉呢喃。九兒雙手微頓,耳畔緋紅,偷覷蕭笙一眼,十指複又舞動,琴音如泣如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