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我收到千機堂的消息,臨月棲在滄水邊境失蹤,而同時滄水的大軍開始集結,會向哪個方向開拔誰也捉摸不定。兩件事合而為一,我易容潛入滄水後第一個選擇的地方,就是華傾風的府邸,隻有他這裏,才有可能讓我探聽到軍事機密。
摸摸臉上的人皮麵具,這是由夜親手製作,與皮膚緊密地貼合,自然得就像是我自己的皮膚,尋找不到半分的破綻。
所有的人都以為上官楚燁正陪著新婚聯姻的丈夫回雲夢複命,誰也猜不到此刻的我,已經站在滄水的土地上。
一身破爛的袍子,哆哆嗦嗦地在風中顫抖,我搖搖擺擺地走向他們的大門,仿佛隨時可能昏倒。
現在的我,是一個窮困潦倒,餓了數日的可憐蟲,麵黃肌瘦,衣不遮體的—男人。
對,就是男人,即使我失蹤的消息走漏,也沒有人會猜到我會屈尊降貴地扮成個快餓死的要飯人,更不會猜到堂堂王爺竟然會女扮男裝。
徘徊探查了數日,到底怎麼樣才能進入這將軍府呢?
就在這個時候,門突然開了,一道紫色人影飄然而出:“替我把這個貼出去,要是有人上門,就來請我。”
冰冷的語調,讓我轉身後的身體一僵,似乎又聞到了淡淡的薰衣草味。
是鏡池,是他!
“爺,是不是隻要有琴師或者笛師上門,立即請您?若是您在休息……”那女子詢問的聲音充滿敬畏。
“叫醒我!”冷淡的語調,沒有半分感情。
“是!”
在他們簡短的對話間,我悄悄地轉身。
清瘦凜然,拒人於千裏之外,這是他的氣質。
豔雅秀逸,綻放著冷豔的光輝,獨傲枝頭,這是他的容貌。
南風秋玉鏡,池水染輕愁。
南玉鏡池……
不見當年溫柔,他依然是他,我也依然是我,隻是我們,不再是我們。
當年的我,為什麼會這麼狠地丟開他,怎麼舍得?
丟棄的,想要再拿回來,卻已是別人懷中的珍寶,手中的明珠。
癡癡地望著,那雙紫色的雙瞳,如冰封般,蒙上了永遠看不穿的塵霧,不再清亮透潤,不再將心事完全地寫在眼中。
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我在他麵前,他卻已不再認識我。
苦笑。
認識又怎麼樣?還想再挨一刀嗎?
如果他肯回來,再挨一刀又何妨?夜說我是情種,多情種還是癡情種?
衣袖飄動,袖口的紫色玫瑰朵朵開放。隻有我知道,心中的那朵紫色玫瑰,不會再開放了。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轉身……
“我,我會琴藝。”仿佛為了留住那抹紫色,我飛快地開口,竟然有些結巴,“我會琴藝,爺,爺您是不是要習琴?”
他沒有轉身,隻是微微側了側臉:“你會琴藝?”
“是,是!”我極度渴望地看著他,“我會,我隻要很少,很少的銀子就行,不,不,隻要賞口飯吃,就,就行。”
隻要讓我再多看你兩眼,就行。
隻要讓我能進這將軍府,就行。
他輕哼了聲:“我不在乎銀子,隻在乎你的技藝過不過關。”
我點頭如小雞啄米:“可以的。我,我以前在教坊中專門教琴的,隻是投親不遇,才,才淪落至此。”
所謂音律,都是相同的。我的琴藝雖然比不上子衿的出神入化,比之一般教坊中人,那是遠遠高出,教他,應該不成問題。
他轉過身,紫色的大眼凝著寒霜,自有一種淩傲氣勢:“聽你的口音不像是滄水人,哪來的?”
哪來的?他出身雲夢,分明早就聽出了我口音中的雲夢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