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勾唇冷笑,她可沒有這樣的動作。很顯然,這個墨染,心中也是極緊張的。她大約也怕被夜無煙看出她是冒牌的吧。

整個清心殿陷入一片寂靜之中,夜無煙從座位上站起來,緩步走向墨染。

瑟瑟定定地看著夜無煙從她身側走過,徑直走到了那女子身前,佇立!

夜無煙並未話,一雙深邃的鳳眸在女子玉臉上逡巡一圈,便伸手執起了她的玉手,他的動作極其輕柔,就好似執著一件失而複得的、容易碎裂的珍寶。那般心翼翼,那般溫柔嗬護。原本淡漠清冷的俊臉,此時布滿了不可思議的溫柔,溫柔得似乎可以將人溺死。黑眸如墨,眸底水光氤氳,令人幾乎懷疑,這個男人隨時會哭出來。

墨染眼睜睜看著這個貴雅冷峻的男子在她麵前站定,看著他俊美的臉為她卸下了那層寒霜,她的心忽然一滯。而當他那深邃犀利的眸光,散發著溺死人心的溫柔,望著她臉頰上的疤痕時。一瞬間,她幾乎忘記了自己是誰,她扮的又是誰。

“王爺,您這是做什麼?”良久,她似乎才從驚愣中回神,喃喃低語道。

“我終於等到你回來了!”他執著她的手,低首,溫柔地看她。他話的語氣極溫柔,似乎怕自己聲音大了,他就如同夢裏一般,隨時會消失。

“我們以前認識嗎?”墨染抬眸,睫毛顫動著,水眸之中布滿了迷惑。

“噓……”夜無煙將手指輕放在唇邊,輕輕噓道,“讓本王好好看看你。”他伸出手指,從她臉上溫柔地滑過,從軒眉到清眸,從瓊鼻到薄唇,再在她那道疤痕上流連。

“璿王,請自重!”墨染默默地推開他,重新坐到琴案前,冷冷道。

夜無煙唇角一勾,俊臉上漾起一抹笑意,高大峻拔的身子在她麵前俯身,黑眸中笑意深濃,帶著魅惑,看得她心頭一滯。她被他看到玉臉一紅,幾欲忘記了自己要做出清冷淡漠的神情。

大殿上的人們都眼睜睜地望著夜無煙和那女子溫柔繾綣的注視,一些文武百官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璿王竟然對一個女子如此在意,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是真的嗎?

夜無煙轉身,一張冷峭的俊臉,就好似寒去春來,綻放著春風般動人的笑意。

“各位見笑了,她便是本王失而複得的……”

“哎呀,我好喜歡這個姐姐啊,姐姐你好漂亮啊,能不能讓我抱一抱哦。”夜無煙的話還不曾完,一道的人影已經從席案上起身,快步奔到了墨染麵前,一頭紮在墨染的懷裏。

“姐姐,我好喜歡你的舞哦!”澈兒抬起臉,欣喜地道。

夜無煙的話被澈兒打斷,他眉頭微凝,淡淡瞧著澈兒在墨染懷裏撒嬌。

“墨染姐姐,你喜歡我嗎?”澈兒睜著一雙晶亮的黑眸,一對墨黑的睫毛撲扇如墨蝶的翅,玉白的臉上帶著萬分期待的神色。

“我自然是喜歡你的。”墨染溫柔地笑了笑,伸指輕輕摸上澈兒的頭頂。

“那你答應嫁給我好不好?我保證隻娶你一個夫人,就算有別的姑娘哭著喊著求我,我也不娶她們。”澈兒從墨染懷裏抬起頭來,一臉凝重地道。

此語一出,頓時引起一片嘩然,這孩子才多大,就要娶親?太子夜無塵頗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今夜,他還真有些後悔冒充這子的爹爹了。

墨染失笑地對著澈兒道:“你今年才多大?等你娶我時,我就已經成了老太婆了。”

澈兒嘟起了嘴,“我不嫌你老。”

“可是我嫌你啊!”墨染道。這個孩子,還真沒完沒了了,不過,望著他一臉無邪的樣子,還真是無法生他的氣。

澈兒嘟起了嘴,夜無煙再次執起墨染的玉手,淡笑著道:“本王宣布,這個女子是本王失而複得的妻。”

他沒側妃,沒王妃,也沒侍妾,他的是妻。

一個“妻”字,讓瑟瑟心頭劇震。

看著他對著另一個女子“妻”是不是很可笑,而那女子偏偏生就了和她相似的皮囊。這到底意味著什麼?他親手將她拍下了懸崖,卻還當她是他的妻嗎?還有,他難道沒有看出這個女子是假扮的嗎?

夜無煙的話,讓大殿內一片嘩然,都在猜測這個女子的身份。閨中女子的容顏,很少在男人麵前展露,是以,縱然那些大臣曾在宴會上遙遙見過瑟瑟,也極少認出她來。

“璿王,不知,王妃是什麼身份?”一個大臣站起身來問道,畢竟夜無煙四年不曾娶妻納妾,他們還以為他會孤獨終老,乍然冒出一個妻來,沒人不驚訝的。

夜無煙笑了笑,側首看了一眼墨染,淡淡道:“既然,她已經失去了記憶,本王暫時不能將她的身份見告。”

眾人自然是十分遺憾,但是,席間還是一片道賀聲不斷。

“民女真的是王爺的妻?”墨染遲疑著問道,眸間全是迷惑。

夜無煙笑了笑,道:“自然是了,縱然是失憶,你依然是。”夜無煙輕聲道,臉龐藏在光線的陰影裏,完美的薄唇邊,勾著似笑非笑的笑意,隻是,那笑意中隱隱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冷峭。

一道藍衣人影緩步走了過去,是逸王夜無涯。夜無涯今晚一直坐在那裏,沒有話,隻是靜靜品酒,他是這喧鬧之中唯一的一抹靜態。隻有白衣女子墨染出現時,他眸間現出了洶湧的波動。

此時,他緩步而出,走到夜無煙身畔,溫潤的眸光凝視著墨染,眸光深幽複雜,有欣喜也有痛楚。半晌,他的視線轉移到夜無煙身上,定定道:“恭賀六弟,滄海遺珠終歸時,五哥還有事,先行告辭一步了。”

夜無涯離去的腳步有些踉蹌,金總管慌忙前去相送。

夜已深,宴會漸近尾聲,隨著夜無涯的先行告退,一殿賓客也開始告辭離去。夜無塵也淡笑著起身,招呼了澈兒,要帶他離去。

瑟瑟向澈兒使了一個眼色,方才她已經悄悄告訴澈兒了,萬萬不能隨夜無塵一同離去。原本,她想在宴會中途帶著澈兒離去,卻不想拖到了現在,若是再與夜無塵一同離去,她和澈兒的行蹤肯定會被夜無塵查到。

澈兒賴在椅子上,無辜地道,“我不走!我要跟著墨染姐姐,她在哪裏,我就在哪裏?”似乎是在為方才夜無塵將墨染讓給了夜無煙而生氣。

夜無塵眉頭一皺,冷聲道:“不行!你一個孩子家的,怎麼這麼不聽話!”

“我就是不走嘛!我要住在這裏,我要跟著墨染姐姐!”澈兒從椅子上起身,奔到夜無煙身後,手拽著夜無煙的衣襟,哀聲道,“王爺,你讓我留在這裏吧!我要跟著墨染姐姐,我還要和良公子一起玩兒!”

夜無煙回身看著澈兒,蹲下身子,微笑道:“我這王府,可沒有太子府好。你確定要留下來嗎?”不知為何,對於這個孩,夜無煙就是莫名地喜歡。可是,他是夜無塵的孩子,留在他府中,若是出了任何意外,他卻是擔待不起的。

澈兒看出夜無煙的猶豫,鳳眸中頓時漸有水霧氤氳,不一會兒水霧凝成淚珠,啪嗒啪嗒從眸中墜落。沒有哭聲,卻哭得那叫一個可憐,令人憐惜。

夜無煙心中頓時軟了,隻是,這孩子卻無論如何不能留在他的王府。他起身微笑道:“皇兄,邪兒真是可愛,隻是,怕在本王府內會委屈了他。”

夜無塵望著澈兒掉淚的臉,臉上陰晴不定。思索良久,他忽然笑道:“無礙,既然他願意,那今晚就要打擾皇弟了。”言罷,俯身摸了摸澈兒的頭,“可不要淘氣哦。”

“好哦!”澈兒歡喜地綻開笑臉。

“你,還有張有,就留在璿王府照看著公子,”夜無塵瞥了一眼瑟瑟,和另一個侍衛張有,冷聲吩咐道,“至於其他的奶媽丫鬟婆子,本殿下想,皇弟府內應當不缺的。”

夜無煙眉頭微凝,這才發覺澈兒的留下,簡直就是一個大麻煩。

夜無塵淡笑著告辭,被侍衛們簇擁著離去了。夜無煙看了看他們,凝眉道:“金總管,將邪公子安排到本王的居所。”雖然,璿王府戒備森嚴,但他依舊不放心,隻有將這個麻煩安排到他的居所,他才有可能睡得安穩。

“王爺,那墨染姑娘,不,王妃,安排到哪裏?是不是安排到以前的桃夭院?”金總管躬身問道。

“不必,也安排到我的傾夜居。”夜無煙淡笑著道,深邃的眸內,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傷感。

傾夜居是夜無煙的居所,瑟瑟還是夜無煙的側妃時,曾來過這裏三次。

初次來這裏,是在伊盈香的生辰宴上,她被伊娜推到湖中,夜無煙從湖中將她救上來,抱著她來到了這裏。第二次來這裏,是她求夜無煙放她出府,彼時他正在畫雪蓮。結果兩人打了一個賭,便是闖竹林陣。最後一次,也是在這裏待得最長的一次,便是闖竹林陣敗了後,被夜無煙抱了進來,在這裏養傷。

三次,被他抱進來便有兩次。

回憶起那些事,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瑟瑟至今都有些不懂,彼時,夜無煙為何抱她來這裏居住。他記得,那時他明明很討厭她的。

傾夜居算是王府最大的一處居所了,正殿處,是夜無煙的寢居。寢居右側,是一間較大的閑置廂房,夜無煙便將澈兒安置到了這間廂房內。而墨染,順理成章地被夜無煙安置到了他的寢居。

夜無煙,不會和那個墨染睡在一起吧。她不相信,以夜無煙的精明,會認不出來那女子是假的?怎麼,他們也是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時日,彼此還算是熟悉的吧!雖然她很愚鈍,沒有認出明春水便是夜無煙,隻因他太會偽裝,連聲音和體香都能改變。而這個墨染,雖然有些像她,但,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間,還是和她有些微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