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兒居住的廂房很大,門前一道琉璃屏風,屏風後便是華麗的床榻。屋內的擺設,桌幾櫃櫥都極是雅致。
“這間屋子,還不錯!”澈兒烏眸流轉,打量了一下室內,淡淡道。奶聲奶氣的童音,偏偏語調裏透著嚴肅,端著架子像個大人的感覺。
夜無煙派來伺候澈兒的侍女們都麵帶笑意,眸光訝異地打量著澈兒。當然,看到澈兒的可愛模樣,每個人都在心中遺憾,這麼可愛的孩子,怎是太子的孩子呢,若是王爺的孩子該多好啊!
“多可愛的孩子,不過,王妃回府,不定我們王府不久也會添一位公子呢。”一位綠衣侍女笑嘻嘻地道。
“是啊!”一眾侍女一邊收拾房間,一邊聲交談。當然,她們把澈兒當成了一般的孩子,是以才毫不避諱地談到了這個問題。
“王妃回府,就會添公子嗎?”澈兒聞言,好奇地問道。
“是啊,王爺和王妃晚上住在一起當然就會有公子了!”侍女們微笑著答道。
“哦……”澈兒輕輕哦了一聲,尾音拉得很長。明明是一點兒也不懂,但是卻一副了然的表情,好似自己十分懂一般。長睫毛眨巴著,眯著眼睛,不知在尋思什麼。
室內打掃好後,眾侍女紛紛退了出去,夜無煙的侍女娉婷走了進來。
瑟瑟沒想到,夜無煙竟派了娉婷過來伺候,娉婷可是夜無煙的貼身侍女,而且,她也是有武藝的。夜無煙,對於澈兒,倒是相當的重視啊。
瑟瑟心中有一絲忐忑,娉婷畢竟是認識她的。不過,娉婷的眸光似乎全部被澈兒吸引住了。“邪公子,色已晚,該歇息了。”娉婷端著洗漱盆,溫婉地笑著道。
澈兒望了望娉婷,很難得地,極聽話地洗漱完畢。
娉婷微笑著道:“邪公子,你歇息吧,奴婢就在門外,若有事情,隨時可以召喚。”澈兒眨了眨眼睛,笑著道:“我睡不著,想出去走走。”
“夜已經深了,邪公子最好還是不要出去了。”娉婷淡淡道。
“我隻是在外麵轉一轉,不會走遠。不然,你跟著我好了。”話未完,他已經從椅子上滑了下來,緩步向門外走去。
娉婷也不好攔著澈兒,隻得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作為澈兒貼身侍衛的瑟瑟,自然也不好阻攔“主子”的任何行動,隻好緊隨其後。夜無塵派來的侍衛張有,見狀也跟了過去。
夜色之中,幾人各懷著心事,在傾夜居的走廊上走過。
晚開的夜花,散發著馥鬱的香氣,被夜風悠悠吹到鼻尖。澈兒深深吸了一口氣,神色愜意。他背著手,在走廊上繞來繞去,始終在夜無煙寢居門前打轉。
瑟瑟心頭一跳,忽然就明白了這家夥在打著什麼鬼主意。還不及深想,就聽得夜無煙屋內有人不高不低地呼叫了一聲。
聽聲音,是那個假扮她的墨染的聲音。
澈兒眸光一亮,轉身就向夜無煙寢居的門衝過去。門竟然沒鎖,隻是虛掩著,的身子推開門,就那樣衝了進去。
娉婷站在門口,臉色尷尬,不知是不是該隨著澈兒進去。瑟瑟隻愣了一瞬,便衝了進去。不管如何,她先將澈兒帶出來再。
瑟瑟疾步衝了進去,繞過屏風,奔到了內室,眼前一亮,她看到了一幅很香豔、很刺激的畫麵。
瑟瑟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畫麵了。四年前,在北魯國,她被雲輕狂騙到夜無煙的帳篷內,便曾看到這樣一幅畫麵。不過,當初的,比之今日的香豔程度,那是差得遠了。
室內隻有一點暗淡的夜燭,泛著紅彤彤的柔光。地麵上,放著一隻大浴桶,浴桶中水光曳蕩,水麵上漂浮著一瓣瓣豔紅的花瓣。浴桶中並沒有人,人在床榻上。
床榻上的帳幔還沒有垂下,墨染姑娘似乎是剛剛出浴,隻披著一件純白的紗裙,酥肩半露,雲髻散亂,臉上紅暈一片,有些嬌嗔,帶著薄怒,望著壓在她身上的夜無煙。夜無煙的樣子也好不到哪裏去,衣衫不整,胸前的衣衫敞著,露出一片精健的前胸。鳳眸眯起,淡然的表情看不出是何種情緒,似乎已經深陷在眼前這誘惑之中。他的長指沿著墨染玲瓏的身段描摹著,猶似不舍一般。
看到這樣一幅畫麵,瑟瑟胸口一滯,臉色有些黯淡,心中情緒更是複雜。
有點兒怪異,仿若看見夜無煙和另一個自己在纏綿,這種感覺不怪異才怪。有點兒酸澀,因為那畢竟不是自己,而夜無煙,很顯然沒有認出來。
曾經,他或許是有那麼一點兒喜歡她,現在看來,喜歡的或許隻是自己這副皮囊。如若他真喜歡她的人,怎麼會連真假都辨不出?
澈兒站在門口,睜大了一雙烏眸,愣愣地瞧著眼前這一幕,嘴微張,似乎極是驚訝。
瑟瑟垂眸,伸手去捂澈兒的眼,不想還不曾捂住,就聽得澈兒冷冷道:“你們兩個在打架嗎?璿王,你怎麼能打墨染姐姐?墨染姐姐,我來救你了。”一邊著,一邊握著拳頭衝了過去。
夜無煙看到澈兒衝了過來,深沉幽黑的眸中劃過一絲令人費解的光芒,他鬆開墨染,伸手將衣領攏好,慢騰騰地起身。
澈兒的拳頭恰好砸在他的腰腹上,夜無煙皺了皺眉頭。他半蹲下身子,凝眉道:“邪兒,你要保護她?”
“我不叫邪兒,我叫無邪公子!”澈兒似乎對於夜無煙這麼親切的稱呼沒有好感,可以,對眼前這個人沒好感。
“無邪?”夜無煙鳳眸一眯,似乎在品味著澈兒的名字,“不是邪公子,而是無邪?無邪公子?”
“我要陪著墨染姐姐睡!”澈兒高聲道,年紀的他,根本就沒有聽出夜無煙話裏的意味。
夜無煙唇邊勾起一抹極淡的慵懶的笑意,“好啊!既然無邪公子願意,那本王也不阻攔。”
澈兒得意地笑了笑,道:“那好,你到我房裏去睡!我在這裏睡!”他就是不願意讓夜無煙和這個女子在一起住,因為那些侍女,會有公子的。
夜無煙依舊淡笑道:“好!”
他轉首對床榻上的墨染笑道:“瑟瑟,既然你忘記了我,暫時不能接受我,那也好。既然你喜歡這個孩,而這個孩子又這麼喜歡你,就讓他陪著你吧!”
瑟瑟聽到夜無煙對著墨染溫柔地叫瑟瑟,心中頓覺可笑。
夜無煙言罷,微笑著從內室走了出來。
瑟瑟看到他漫步走來,淡淡垂首,輕輕斂下睫毛。
夜無煙在和她擦肩而過之時,腳步似乎是頓了一下,瑟瑟的心弦立刻繃緊了。不過,夜無煙的眸光隻在她臉上停頓了一瞬,便邁著優雅的步子走了出去。
夜色深沉,蒼穹似墨,點點星子閃著稀薄的微光。鏤空雕花的窗門緊閉,屋內,夜無煙負手凝立在桌案前,挺拔的身影在燭火映照下,在牆上投下高大的影子。
“查出來了嗎?”夜無煙冷聲問道。
一個暗影躍到室內,低聲稟告道:“稟王爺,墨染姑娘確實是四年前出現在胭脂樓的,不過據她當時一直病著,都是在後院裏養傷,是以,樓裏大多數姑娘都沒見過她。直到一年前,她才開始在胭脂樓獻藝,但是,她一直都是戴著麵紗,或許是為了掩蓋臉上的疤痕,一直沒有露過真容。因為舞跳得好,所以,在胭脂樓也是比較紅的。葉大人請胭脂樓裏的女子來王府獻舞,或許也並不知曉她的模樣。”
“或許不知道,但必定也是經過有心人的點撥。你悄悄去查一查,看葉大人何以會想起請胭脂樓的舞姬獻藝為本王賀生辰。”夜無煙冷冷道,葉大人的為人,夜無煙還是清楚的,十分耿直,他不會是夜無塵的人。
“關於太子那個孩子,屬下探查了一番,太子確實在外麵養著一名歌姬,也確實育有一子,歲數也就是邪公子這般年齡。”影探一字一句稟告道。
夜無煙聞言,微微挑了挑眉,飄然轉身,黑眸間劃過一絲銳利,“你可打探到那孩子生得如何模樣?”
“這個屬下不曾查到,據,那孩子在一月前就已經被接到太子府裏了。”
夜無煙眉頭皺了皺,眼前浮現出那個無邪公子的玉白的臉蛋。或許夜無塵真的在外麵有一個孩子,但是不一定就是這個無邪公子。
他他不叫邪公子,他叫無邪公子。如果真是夜無塵的孩子,他怎麼會讓自己孩子名字中帶著一個“無”字?就算是平頭老百姓也是有這樣的忌諱的,何況是太子。所以,他懷疑無邪公子不是夜無塵的孩子。可是,既然不是,何以他會認下這個孩子?
如若,無邪真的不是他的孩子,那麼他在百官麵前意味不明地承認了這個孩子,最後又將他留在了璿王府。難道,他想要……
夜無煙眸光一冷,道:“派人盯緊無邪公子,別讓他出什麼意外!”
“王爺,如若無邪公子不是太子的孩子,我們何不將計就計呢?”
夜無煙眉頭一凝,眼前頓時浮現出無邪的那張可愛的臉,或許是因為那孩子模樣和他有幾分相像吧。那孩子的一言一行不知為何,總是牽動著他的心魂。“萬萬不可!”他冷聲道,他決不能為了自己的目的,犧牲了一個這麼可愛的孩子。
“可是,王爺,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影探頗為失望地道。
夜無煙站起身來,在室內踱了一圈,淡淡道:“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那孩子,千萬不能讓他受到任何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