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竹林裏,她看到書童疑惑地站在一旁,他卻是半蹲著,在撿地上的百合酥,百合酥上沾了塵土,他放在嘴邊吹了吹,一一放在食盒內。有幾隻許是碎了,他盯著瞧了半日,許是舍不得,握在手裏半天,終是棄了。
而後,他進了竹屋,用手拂了拂竹凳,許是嫌太髒,又坐到另一張竹凳上。清俊的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修長的手溫柔地地撫摸桌上的竹節。
一切看著都是那麼的不經意,可是她知道,他坐的是她坐過的竹凳,他拂過的地方她也曾拂過。
那一刻,她不曉得是歡喜還是哀傷。
他分明記得她,記得她的習慣與喜好,可卻要做出一副失憶的樣子,是要做給誰看?
他在竹屋坐了多久,她就在竹林站了多久。
一直尋尋覓覓空空落落的心,在微風輕揚竹葉婆娑的午後,滿滿地全都是那個寶藍色的身影。
從來不知道,原來即使隻靜靜地看一個人,也會如此的幸福,如此的心滿意足。
腳步聲輕輕而來,伴隨著淡淡竹香,接著一雙手環在她的腰間,耳畔氣息低柔,“你瞧,你做的點心,我都吃了。”
楊懷瑜低笑,“還有掉在地上的碎屑呢,怎麼不一並吃了?”
韋昕轉過她的身子,“你看到了,對不對?”
“看到又如何,別指望我會原諒你。”楊懷瑜咬著下唇賭氣。是啊,她看到了,那些點心碎屑散在地上,分明擺出了一個心的樣子。
當時,她還暗自嘲笑他,不到半個時辰,飛鳥就會將碎屑吃個精光,玩這種花招有何意①
韋昕笑,“她自然不信,不過也沒辦法……你放心,有我。”牽著她往偏廳走。
偏廳外,已放了一桶水。
韋昕與楊懷瑜各拿了塊抹布,去擦桌椅板凳。這三年,楊懷瑜已習慣凡事親力親為,動起手來有模有樣。韋昕卻是從沒幹過家務,舉著抹布東擦一下,西抹一下,擦過的桌子還不如沒擦過的瞧著清爽,而且衣衫上沾了不少水滴。
水蘇見了,驚叫著過來阻攔,“公子快歇歇,這些粗活怎能勞動公子,找個小丫頭幹就行了。”順手奪過韋昕手裏的抹布。
韋昕卻走到楊懷瑜身旁,道:“娘子歇會吧,這裏有為夫就行了。”楊懷瑜眉頭不皺地讓給了他。
韋昕大汗淋漓地幹了約莫半個時辰,所有的家具都洗了一遍,嘀嗒嘀嗒地往下淌水,地上的大理石磚濕漉漉地滑。
韋氏的貼身丫鬟白芷與石藍進來傳話,“夫人說今兒先幹到這裏,一會該用晚膳了。”
照規矩,媳婦要服侍婆婆用膳。
韋氏將身邊的丫鬟全遣了,隻留楊懷瑜一人伺候。
菜式倒不複雜,多是江浙菜。韋氏看著胃口不錯,韋昕卻吃得不多。吃過飯,楊懷瑜低眉順目地端上茶來。韋氏開始挑刺,一會嫌茶濃,一會嫌水涼,一會又嫌茶盅不對,將楊懷瑜使喚得團團轉。
韋昕笑眯眯地看著,待韋氏用了茶,才慢悠悠道:“懷瑜,好好跟娘學著,待以後當了婆婆,也如此教導兒媳。”
韋氏聽了,一口茶喝下去差點嗆著。楊懷瑜忙替她捶背,一邊狠狠地瞪了韋昕一眼。
韋昕不以為意,揚聲喚了水蘇進來,指著桌上的菜,道:“這些都撤下去,讓廚房照樣重新做了來,少夫人還沒用飯呢。”
楊懷瑜道:“這樣吃沒關係。”
韋昕冷冷道:“怎麼沒關係,韋家的少夫人連口熱飯都吃不上,若傳出去,我們韋家成什麼了。”
楊懷瑜不再吭聲。韋氏用過茶,回房去了。
一時廚房裏送了菜過來,韋昕陪著楊懷瑜又吃了小半碗飯,才牽著她的手回臥室。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兩人三年多沒見,身體裏都像埋著火種,一旦引燃便蓬勃不可收拾。楊懷瑜還算克製,記著明日要早起侍奉婆婆。韋昕卻如貪嘴的孩子,要了還要,直到饜足才放過她。
第二日,楊懷瑜掙紮著起身,天色已是大亮。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見韋昕已不在房內,不知去了哪裏。
楊懷瑜暗道不好,連韋昕都比她起得早,若婆婆見了她還不知該怎樣發脾氣。一邊想著,一邊尋衣服穿。
昨夜的衣服經過搓揉已不成樣子,她又來得匆忙尚未回家去取。
這下如何是好?
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倒黴頭頂了。
正著急,房門悄悄開了,走進來滿臉笑意的韋昕,“給,你的衣服。”遞過來藍底白花的大包裹。
楊懷瑜打開一看,裏麵包著她的衣物,還有幾件替韋昕縫的長袍。
韋昕道:“家裏沒有你的衣服,又不好借別人的,所以就去你家取了來……沒想到你替我縫了這麼多衣服。”話語裏,七分感動,三分感慨。
深深淺淺的藍,濃濃淡淡的白,都是她親自一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