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鐵窗,楊懷瑜打量著那個衣衫還算整潔,須發卻無比雜亂的中年男子。 略凹的雙眼,高挺的鼻梁,臉龐的輪廓與南宮逸非常相似,此刻他正安靜地吃著送去的飯菜,姿態優雅,吃相斯文,看得出幼年必定受過良好的教育。
楊懷瑜不禁想起《中秋行樂圖》中,那個端坐案後,有著淺淡笑容的少年。誰能想到畫得一手好畫,被父親寄予厚望的人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楊懷瑜感慨著人生無常,又想起自己與韋昕,一番情路,郎有情妾有意,誰又能想到她竟然不能生育。不能生育的女子都脫不了被夫家休妻的命運。
她不願等到那一天,隻好默默地離開。
不遠處有零星的鞭炮聲響起,隨即密集起來,劈劈啪啪響徹雲霄。→思→兔→網→
辭舊迎新的夜晚,楊懷瑜習慣性地跳上房頂,望著半空姹紫嫣紅的煙花,發呆。
她還不曾與他一起看煙花,不曾一同過春節,不曾相伴遊曆山水,不曾攜手同賞杏花……還有很多很多曾經許諾過,但是沒有一起做的事情。
難道就這樣放棄了?
她不舍,真的不舍,自十一歲那年開始就喜歡的那個人,埋在心裏已經六年多,生根發芽,從小樹苗一直長成參天大樹,倘或連根拔起,那是徹骨的痛啊。
可不放棄又如何,難道自己真能看著他與顏如玉出雙入對,或者豁出去寧可讓韋昕作難,也不教他去東廂房。
罷罷罷,反正是痛,長痛總不如短痛。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又是桃花開。
南宮逸開始囤積糧食,小米白麵,油鹽醬醋成捆成捆地往家般。
楊懷瑜問:“這些東西不要錢?”
南宮逸笑道:“過陣子糧食可能會漲價,現在先囤點。”又買了蔬菜回來,在家裏做醃菜。
楊懷瑜知他在生意方麵很是靈活,便由得他去。
桃花尚未凋謝,信王舉著先帝遺詔起兵,皇上親率大軍南下平叛。萬晉國內一片混亂,又值春季,冬糧早已用完,新米尚未播種,百姓捧著白花花的銀子買不到米。
郾城也不例外,常有搶糧倉商戶之事發生。
楊懷瑜有些擔心,若百姓知道家裏有米聚眾來搶,南宮逸雖然武功高強,隻怕一人難敵百拳,因此夜裏睡覺多了些警醒。
南宮逸倒極為平靜,如往常一樣,該吃便吃,該睡便睡。
鎖門閉戶地過了三個多月,杏黃麥子熟,景德帝俘了信王班師回京,勒令各地衙門開倉放糧,嚴禁搶掠,混亂的局勢才漸漸好轉。
國內形勢好了,南宮誡的瘋病卻重了。原本天熱,就容易煩躁,加上南宮誡整天被管在極不通透的屋子裏,出不了門,更是煩亂,每天要麼拍門砸窗,要麼狂喊亂叫,淒厲的喊聲老遠都能聽見,煩不勝煩。
南宮逸商量楊懷瑜,“聽說杏花村的韋善人醫術精湛,不如帶南宮誡去看看,或許能診治。”
楊懷瑜盯著他看了半天,猶豫道:“天下的名醫不止韋善人一個,何必一定要找他?”
南宮逸歎氣,“名醫雖多,可有忘憂的人卻不多。”
倘或真的能治好南宮誡的病,他不希望南宮誡想起過去發生的事情。遺忘對所有人都好。
楊懷瑜聽著隔壁驚天動地的叫喊聲,看著南宮逸斑白的須發,點了點頭。
這一次進杏花村出奇的順利。
韋善人替南宮誡把了脈,說有治,但需散其功力,然後銀針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