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白天之所以又跟人進行了一場關於她名字的對話,自然是因為她又新認識了一個人。她當時拿著一信封厚厚的鈔票到寫字樓的管理中心去交公司下個月的房租,前台阿姨往會計室打了電話之後,著她等一會兒。
同樣等在那裏的還有一個看起來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她們倆百無聊賴,就攀談起來。
那個女孩子的公司在心月公司的樓上,是一家新派駐大陸的台灣電子公司,女孩叫蔡欣悅,台灣人,剛到上海兩個月。她乍一聽心月的名字,以為跟自己同名,後來問清楚了寫法,表情就變成了欣羨:“我剛剛還好同情你,說你怎麼跟我一樣倒黴,取了個這麼普遍的名字。”
心月好奇:“欣悅這個名字在台灣很普遍的嗎?”
欣悅點頭:“是啊,你如果在菜市場上大叫一聲‘欣悅’,起碼十個人回答你。”
欣悅是個胖乎乎的女孩子,長得像混血兒,心月以為她有白人血統,她卻堅稱自家上溯五百年都是純正的漢人。等會計來收了錢、又讓她們等了半天才開出發票來的時候,心月和欣悅已經成了朋友。心月不知道欣悅是怎麼看自己的,反正在她眼裏,欣悅開朗熱情,灑脫自然,一口地道的台灣腔其實並沒有電視上聽到的那麼誇張,恰到好處的嬌嗲顯得清新而溫柔。心月自己也是南方人,跟她說話的時候口音不知不覺地就會被帶過去。
更巧的是,她們倆發現彼此有緣到竟住在同一個小區的同一幢樓裏。不過說起來這也是偶然中的必然,因為她們都是住在公司附近,這一帶符合她們消費水平及住宿要求的出租房基本上也就是這個小區了,而這小區裏總共也隻有三幢樓,要住在同一幢裏其實並不需要太大的運氣。
通常和別人說起來,大家都會覺得像她們這樣剛工作不久的小女孩住在陸家嘴核心地帶是奢侈到不可思議的事情,其實近兩年上海的房價在降,租金並非那麼嚇人。浦東大道兩側各有一片老公房,90年代初的房子,都是60多平米,配以還過得去的裝修家具,一個月也就3000塊左右。欣悅賺得比心月多,一個人住一套寬敞的一居室,心月則和兩個大學同學合租一套兩居室,那兩個同學合住條件更好的大房間,她獨居條件稍差的小房間,每月房租加上煤氣水電費,花銷1000出頭;每天用住得近而節省下來的時間盡量自己買菜回家做飯,花在吃上的錢也就有限,而公司就在步行距離之內,又省掉了交通費,算下來憑她3500的工資,到底也是能自給自足,不需要家裏幫忙,比起不少大學剛剛畢業漂在北京上海的本科生來,她算是相當不錯的了。
心月所在的公司叫作“睿超國際”,是一家加拿大教育服務公司,和欣悅所在的公司一樣,也是年初才剛剛在上海設立代表處。其實北上的本科生平均入職工資水平在2500到3000,心月作為一名三本畢業生,不但進入這家外企,還拿到了高於平均水平的工資,得益於她的運氣和實習期間的一個重大表現。
所謂的運氣,指的就是她畢業前正好趕上“睿超國際”剛剛來到上海。當時他們極缺人手,項目又趕得緊,偏偏就是因為這樣,連招聘廣告都來不及好好發,偏巧讓心月在那個求職網站的角落裏看見了他們的豆腐塊。
收到心月的簡曆之後,總監Sarah原本是嫌她學校不夠好的,但轉念一想,反正是實習嘛,工資不用給太多,又主要是做些行政打雜的事,無需名牌大學的學生就能做,或許也還更願意踏實下來好好做,於是就通知她直接來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