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嘮嘮叨叨與那幾個商人說些別事,全然離了容娘的心屬。
容娘無奈,心道,最後一次,今晚最後一次。心意至此,她的手便伸出去,再次去扯守中的衣裳。守中卻似背後長了眼睛,右手一反,將容娘的手牢牢抓住。
容娘嚇得心中亂跳,欲抽回,卻被製的死死的,整條臂膀都無法動彈。容娘極為討厭這種被製的感覺,她咬了牙,另一手一隻隻的去扳守中的手指。然而她低估了郎君的力氣,那手指便似鐵鉗似的,絲毫不為所動。
她正羞惱中,卻聽到守中道:“你自己問來。”
容娘驚愕,半響方才明白大哥的意思。果然,那五指鐵鉗鬆開,容娘忙收回,借著些許光線一看,手被他握得紅紅白白的,皺褶猶自緩緩舒張。
容娘怨念,守中卻接著對那商人道:“家中有幾畝水田,我家妹子在家管事,對郎君的麥種甚為好奇,有些許疑問欲討教郎君。”
那商人許是驚愕,過了一時方道:“小娘子但問。”
容娘眼中閃爍,也不客氣,遂以收成、播種季節、稻種價格等等問之。
那商人聽到小娘子聲音清脆、措辭爾雅,先就愣了愣神。他心裏尋思著這絕非農戶人家小娘子,這郎君氣度,也絕非常人。隻是若此二人出自官宦或富貴之家,讓人納悶的是,他們竟然沒有仆從。
然而小娘子雖不十分懂農事,問題卻一一切中買賣要害,他隻得打點精神,小心翼翼回了。
容娘聽到此人甚為坦誠,每每涉及數目,便舉詳細事例說明,言語之間並不浮誇,心中便信了他七成。
她心中想了想,道:“若果如此,便買些試試無妨。但價錢上……?”
“價錢卻沒得商量!小娘子,此稻種乃淮南獨出,若占得先機,將來收成,所賣價錢不知高出尋常稻多少哩!況我等花了好些力氣,方收的這些,小娘子若有心,想必不會在意些許讓價。左右我等兄弟也需賺個回程的路費不是?”
那商人急急拒了容娘的議價。容娘抿嘴一笑,心道,原來是個稚嫩的,若是高九郎,必不動聲色,隻等人鑽套子呢!
她猜中了一半,卻不知另一半。這一行人,卻是初次遠行。便是這領頭的,原做過幾年小買賣,偶爾得知稻種之事,便動了遠行賺大錢的心思。便是出行的本錢,也是幾家湊來的呢。商人逢著首樁生意,總是格外在乎,故此有些急躁。
容娘卻不緊不慢,道:“莊稼之事,不比尋常。若是在鋪子裏買樣物事,一眼便可瞧出優劣。便是當時不能瞧出的,過個十天半月,自可知曉。獨獨莊稼之事,下了種,秧苗出得可齊,穀粒可會飽滿,皆是不可預測之事。故此,我若買了你的種子,若收成未有你所說之數,又當如何?”
那商人卻笑了笑,此問他們早有準備,自然不怕。當下,他便提出,所買的穀種,隻需付八成的費用,餘下之錢,待來年收成之後再付。自然,其中若因天災*,又有另一番說法。
“便如此吧,你算算家中需多少,便買多少是了,不必斤斤計較。”
守中忽地插口,容娘不由皺了眉頭,暗道大哥實是掃興。她正說得高興呢!
那商人煞有興致的瞧了瞧守中,心道,小娘子恁地精明,做主的卻仍是大哥。可見無論大哥有多寵著小妹,到頭來,總不能讓一個小娘子胡來。他如此想,嘴上卻道:“郎君大氣。隻是我們生意人,需得一一交待清楚。小娘子所說,乃是買賣正道。”
容娘聽了,便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道:“既如此,先付七成?”
那商人怔住,容娘又道:“若非大哥打岔,我原待說六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