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轉鶯啼的聲音,說起價來卻是當仁不讓,商人不覺頭疼,眼睛便去覷那大哥,指望他來壓住小娘子。火光之下,那個神色冷冽的大哥卻抬眼道:“妹子淘氣,請郎君勿怪。”
狹長的眼睛烏黑幽深,火光在眸子深處閃爍,那冷冽的神色也帶了兩分暖意,不似初初見到時那般瘮人。
商人頹然,與眾同行交換了一個眼色,無奈道:“既如此,不知小娘子欲買多少畝田地的稻種?”
“五十畝。”
商人聽了,倒有些意外之喜。原那大哥說有幾畝水田,誰料竟然開口便要五十畝,聽小娘子口氣,怕是家中良田不隻五十畝之數。商人如此想,便欲隨著棍子往上爬一爬。不料小娘子說,五十畝之數,盡夠明年留種的了,不必多買。商人再次喪氣,本懷著一腔熱血,欲南下尋幾個大錢來使,不想一個小娘子便如此費力氣。
當下幾個商人趁著火光,將稻種稱好。容娘從包裹中取了交子,付與那為首的商人。又說了家中所在,方便商人來年收錢。那商人聽說是清平縣,倒是十分歡喜,原來他們正欲往臨安附近尋生意,想著臨安富貴,周圍所產之糧,自然不愁銷路。
“如此。不如我等到了清平,還請小娘子為我等說道說道,若稻種在清平賣了,倒免得我等四處奔波。何況,我等欲往臨安再尋些生意,清平甚近,十分便宜。”
這個事容娘卻做不來主意,她抿嘴想了想,悄悄的戳了戳守中後背。
“幾位若往清平,倒可以為各位在親朋之間說幾句話。生意之事,還需各位自己謀劃。”
守中說得清淡,那群人卻十分歡喜。人生地不熟,有個人說話,豈不好過自己磨破嘴皮?
當下那商人便與守中加倍親近,他自稱姓成,名忠,家中排行老大,是為成大郎。
因問到守中所做何事,守中淡淡說道:“不過四處遊蕩,並無甚正經活計。”
那成大郎卻借機奉承道:“原來郎君四處遊曆,卻是瀟灑倜儻之人。不比我等,汲汲而營,不過謀些生活。”
守中垂眸,陡峭的側麵無端的帶來些許寒意。商人無措,不知何處說錯。半響,守中方道:“若能汲汲而營,便是好事。”
容娘聽見,心中便沉了一沉。甚麼“遊蕩”,甚麼“瀟灑倜儻”!她不由想到那夜大哥與那黑衣人之戰,那般殺氣騰騰的大哥,與如今這個聲音暗沉的郎君,竟是判若兩人。
大哥,心中也是悲哀的吧!
容娘怔怔的瞧著那邊的牆壁,火光將大哥的影子映在牆上,高大,孤單。容娘有些許心酸,不由得伸手,順著守中的背脊輕輕撫了撫。
守中的身子僵了僵,稍稍回頭,道:“歇著吧。”
這一夜,雨始終未停。
郎君們圍坐火旁,閑聊至半夜。守中靜坐,後麵的容娘呼吸均勻,靠著守中的背,沉沉睡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換藥
容娘睡得酣沉,正夢見沉甸甸的稻穗迎風搖擺,自己便似躺在那稻穗底下,禾尖輕拂,清香撲鼻。
“容娘!”
容娘恍惚間聽到有人喚她,可是腦子裏混沌不過,十分渴睡。她翻了個身,嘟囔一聲,又睡了過去。
突然,豆大的雨滴降了下來,涼涼的,驚得容娘彈起。
“小環,下雨了!”
容娘呆呆的坐起,正看見守中收起大手,還若無其事的在袍襟上擦了一擦。
“該走了。”
容娘摸一摸臉上,確是水珠。她抬頭看了看屋頂,還是昨晚的屋頂;又望了望四周,幹燥無疑。她十分納悶,水珠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