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中策馬便行,後頭幾人跟上。
戰禍連年,甚麼樣人皆有。許是老家在北方,如今~
他怎能再次失去她?
三年,一千多個日夜,日月盈仄,輪回不絕。星子暗了又亮,樹葉綠了又黃;春而複夏,秋收冬藏。
思念如草,漸行漸長。
不知何日,心中芳草萋萋,蓬蓬勃勃全是她的模樣。
他祈盼著殘酷的時世為他的婦人和孩兒開一道生的縫隙,逃過饑荒,逃過戰火,不管在那處地方停留,活著便好。
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他不知情之一事,竟是如此沉重,重到令人絕望。
到處都是荒蕪的村莊,到處都是流離的百姓,日日可見殘肢斷骸,水裏泡腫辨不清麵目的婦人,孩兒佝僂僵硬的小身子!
他騎在馬上,麵無表情,心裏一絲絲迸裂、破碎。
當時何似莫匆匆。
若他多得兩日空閑,親去接了她,她定然無恙,他們的孩兒如今定然活潑亂跳了。
他許了她的。這一生,隻會有她了。
竟然到不了白頭!
久經沙場的心懸浮在半空,他掐了她的人中,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老天既然將你送到我的身邊,你我定然不是如此收梢。容娘,醒來!
薄如蟬翼的眼瞼輕輕的顫動了一下,睫毛微閃,雙目漸漸張開。
一雙冰冷的眸子與他相對,繼而疲倦的閉合。
他的心一鬆,險些坐到地上。
一旁的昌明與四喜長舒了一口氣。眼睛潤濕,各個將身上披風解了,遞與守中。
馳馬回城。
壽州城裏糧食不足,府衙內其餘物事竟是富足的。
軍醫被召來給容娘打了脈。他隻說娘子身體虛寒,並非一時之症。如今也隻好開幾帖去寒的藥吃了,其餘調養事宜,待身子好些不遲。
四喜帶軍醫去庫房裏撿了藥,兩隻罐子,一隻給娘子的,一隻給大郎的,天寒地凍的冬日裏忙出來一身大汗。
他想著娘子如此長路,恐怕腹中空空。恰夥夫送來了晚食,便趁熱送去。
守中開了門。他換了一身青衫,臉上不似先前那般緊繃。接過熱粥,他吩咐四喜再送些熱水過來。
四喜應了,心道,此處沒有婢女。戰事在即,大郎總不能老守著娘子。待空些,還需去找個老嫗來陪著。
今日的天色黑的格外早些。屋中晦暗,守中先點了蠟燭,回頭去瞧床上躺著的容娘。
他給她換了自己的衣裳,瘦得幹幹扁扁的身子在大紅錦綢麵的被褥裏隻有些許起伏,自己的中衣她穿著大了。露出裏頭突兀的鎖骨。一頭青絲糾結攤開在枕頭上,臉太小了,顯得顴骨突出,兩頰凹了進去。簡直是一副皮包骨頭的模樣!
她吃了那樣多的苦!
徐守中悲喜交加,他坐到床邊,輕聲喚道:“容娘。吃些粥。”
那具身子一動不動。自回來之後便是如此,她不理他。任他如何,便是兩雙眼睛對上了,她也是神情漠然。似乎他們是不相識的陌生人,或者說是懷了深仇大恨的仇人!
徐守中將容娘抱起。先將她寬鬆的衣衽理了理,繼而用棉被包裹了她消瘦的身子,將她偎在懷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