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1 / 3)

她將柴火再抽出來些,又退了兩根粗柴在一旁,險些將腳邊的兩封信給燒著了。

容娘冷冷的瞧了一眼,仍去看火。

藥一時熬好,容娘將藥逼出來,自己那碗稍涼些,幾口喝了。守中那碗卻放在灶台上的鍋子裏,熱水煨著,底下熱灰,不怕冷。

身子還是疲倦,她拖著兩條腿欲回房歇息。再次經過那兩封信時,她又瞥了一眼,終於拾起。

一覺睡到天黑,整個府衙裏頭十分安靜,連老鼠的聲音也無。外頭的聲音小了許多,想是準備充足了,人員歇息的時候到了。

容娘先在被窩裏將兩條腿蹬直了,又屈起,如此來回幾次,兩條腿方靈活了些。這幾年在外頭風餐露宿,這具身子便如一個老嫗一般不堪,關節僵硬,一年四季都是冷的。

肚腹裏頭咕嚕咕嚕的叫,她也習慣了。容娘將衣裳穿好,方憶起此時晚飯時分已過,四喜應該送飯回來了。她點了蠟燭,來到廚房。灶台上的鍋裏果然溫著一碗粥,藥不見了。

今晚的粥比先前的稠些,容娘吃了,回到房中,獨對燭影。太過寂靜的時刻總讓人胡亂思想,過往的痛苦又有蔓延上來之勢。她不願回憶,便將那兩封信掏出來看。

壽州的冬天比清平冷上許多,此處有沒有火烤,屋中又冷清,一陣寒意直從心底裏冒出來。

容娘看完那封給自己的,嘴裏一聲嗤笑,又打開給六郎的那封信。

過了三年,隔了許多人事變化,六個春秋,江南的山山水水,冬日苦寒,夏日炙火,饑荒,逃亡,歹徒,屍體……,她仍然認得他的字,並且令她十分厭惡的是,她仍然十分的熟悉那種字體!

這便是遺言麼?

他在安排自己的後事,便篤定了自己願意聽他的安排?

甚麼獨立門戶,甚麼尋個良人改嫁?

怪道四喜與他一般腔調!

若要改嫁,也不必他來安排!

她要徐家的錢做甚麼,這一輩子,她不願意再與徐家有甚麼瓜葛!乳娘去了,腹中那個不曾見麵的孩兒去了,她還的已經夠了。

徐守中若還活著,不如給她一紙休書,從此兩人一了百了。若她還能活下去,她自然會自尋活路,再也不必他來命令。

容娘心中騰起一股怒火,將那幾張信紙點了火,扔在地上。屋中一時明亮之極,床旁的凳上是他換下來的白綾中衣,肩頭有一塊暗色。四喜說他受了重傷,想來必是此處了。昨夜自己一番鬧騰,他竟然由著自己。

活該!

容娘不欲看到徐守中的任何物事,連他的氣息也不欲聞到。她摸索著出了府衙的側門,外頭街上黑影重重,遠處有一戶人家有些火光。她已經不曉得怕,隻是沿著牆角,緩緩的拖著兩條腿走著,欲遠離這處有他氣息的院子。

那是城中十來個餘剩的老幼婦孺。

魏大見到容娘,吃了一嚇,便帶頭行禮。

容娘怔怔的看著十來人恭恭敬敬的行禮,竟然忘記如何應對,久久未動。

魏大覷了一眼,想到這位娘子在路上的特異行為,便打著膽子起了身,順便樂嗬嗬的招呼著其他人起來。

他婆娘在路上沒少嗬斥容娘,此時見了,十分不好意思。她仗著自己是婆娘,便踅著走近容娘,討好地請容娘去坐。

這十來人有些心慌,大戰在即,也不曉得能不能活下去。他們見容娘是將軍娘子,便七嘴八舌的討容娘的主意。容娘如何曉得,便是戰事,她亦是聽外頭動靜,方才知曉。

如今她可曉得了,原來形勢如此不妙,敵眾我寡,今晚吃的是最後一餐,明日若敵人再不來戰,到後日隻怕兵士們餓的沒有力氣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