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極少見到像她這樣，一片赤誠，以德報怨的人。
她在這魑魅魍魎的圈子裏，像是一團火，一個異類，卻令他倍感溫暖。
隨著時間，房內漸漸安靜下來，慕容錦昭起身走到床邊。
朝露立即站起行禮，“世子。”
“帕子給我吧，你下去休息吧。”他自顧自坐下。
朝露覺得不妥，哪有主子還在忙，下人去休息的道理，但世子一臉堅持，她看了眼床上的人，也許她在這裏更顯得礙事，於是欠身退下。
慕容錦昭沒有照顧過人，擰幹布巾，笨拙地為喬初擦拭著。
她嘴唇發白，臉頰卻因發燒泛著潮紅，額前碎發淩亂，樣子看起來很是憔悴。
她向來都是活蹦亂跳，像是有使不完的勁似的。
相處這麼久，鮮少見到她生病，一直以來都是她在照顧他。
慕容錦昭凝視著她，手下動作不停。
“說實話，人生的際遇真是很奇妙，竟會將八竿子打不到一邊的人湊在一塊。初次見你，我並沒有將你放在眼裏，隻想著你若是乖乖當一個掛名世子妃，我便不找你麻煩，誰知道後麵會發生這麼多事。”
他將布浸入水中，擰幹疊成塊狀擱在她額頭上，然後人往椅背一靠，靜靜看著她。
片刻後，他才又開口道：“其實我也不想過得這麼累，在你說不覺得我做錯時，我心裏的枷鎖仿佛才被卸下，我一直覺得自己很無能，留不住母妃，護不住阿姐，最後很有可能連阿姐都留不住。”
他目光變得綿長深遠，緩緩道：“我答應過母妃，照顧好阿姐，但最後還是沒有完成她的遺願，我以為我足夠強大，一切都盡在掌握中，如今才發覺，是我太過於自負。”
他垂眸，看著她安靜的睡容，片刻後道：“瘋丫頭，不論你是叫喬初還是張初李初，我都不會再在意了。”
一層身份而已，沒那麼重要了。
喬初睡了一夜，慕容錦昭陪了一夜。
直到天初亮，他才起身去了慕容錦繡的房間。
他站在門口，從喬初那裏汲取的勇氣，讓他邁出了第一步。
百草先生坐在角落打瞌睡，隱隱覺得有什麼人進來了，他以為是下人，睜開眼卻見是小主子，他嚇得立即站起來，哪料一把老骨頭熬了一夜，渾身酸痛，他呲牙咧嘴地朝小主子行禮。
慕容錦昭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出聲，交代道：“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房間，先生去歇息吧，這裏我來守著便好。”
百草先生看到他眼底烏青，知道他一夜未眠，但也知勸他沒用，索性拱拱手，扶著老腰出門。
房內就隻剩下慕容錦昭姐弟。
他站在屋中央，卻遲遲不敢上前，有種近鄉情怯。
他站到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內，他才僵硬地邁出步子，走向了她床榻。
他在離床榻一段距離的地方輕放下椅子，這個地方離窗戶近，能在她醒來第一時間跳出去，不會讓她看到他。
正如多年前的那些夜晚，他也是這麼守著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