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初沒發覺他眼底閃過的懊惱,聞言低首輕輕一笑,看著手中澄亮的茶水,緩聲道:“不,我不後悔。”
“那你似乎有點難過?”
話落,他再次覺得多言。
他平日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卻屢次在她身上破例了。
喬初把玩著茶杯,彎唇道:“難過是正常的,脫離了那個身份,等同於斬斷過去的圈子,畢竟陪伴了那麼久的人,都沒好好說聲再見。”
她心裏劃過苦澀,但再抬起頭來時,她笑靨如花道:“但人生就是這樣,一路走一路失去,沒有誰能永遠陪著誰,隻要你在擁有時,好好珍惜不留遺憾,轉身的時候,就能無愧於心,瀟灑自如。”
看著她釋然的笑,東方瑕決定不將慕容錦昭在江邊守著她屍首的事告訴她。
他舉了舉茶杯:“那就祝你接下來一切順遂。”
喬初同樣舉起茶杯,笑回道:“借你吉言。”
東方瑕喝完,放下杯子起身離開。
手剛放在門上,就聽身後響起她的聲音。
“對了,他看到屍體時,有什麼表現嗎?”
東方瑕垂下眼瞼,聲調比往日高了點:“好像沒有,看起來很正常。”
喬初自嘲地勾了勾唇:“那就好。”
門被關上。
喬初又給自己倒上了杯,對著虛無的空氣輕聲道:“小霸王,我以茶代酒敬你,謝謝這些日子以來,你對我的照顧,從今以後,我們一別兩寬,各自生歡。願你前程似錦,喜樂安康。”
她仰頭喝下。
從今往後,她的人生重新開始了。
江邊,寒風陣陣。
謝望山縮著脖子跪著稟報道:“大人,霄哥將人押解進京,並順利麵聖,他將一切稟明陛下,陛下讓人徹查,發現炸藥秘方在起火那晚丟失,陛下龍顏大怒,已向傲梁國發出戰書,不日將派兵攻打。”
他說完,麵前人毫無反應。
他抬起頭,隻見大人坐在地上,目光癡癡看著地上的人,紋絲不動,好似被凍成了冰塊般。
這已經過去好幾日了,大人不吃不喝不睡,就這麼看著。
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會受不住的。
他喚道:“大人——”
慕容錦昭張了張幹得起皮的薄唇,聲音如磨砂般粗啞道:“滾。”
謝望山閉上嘴,滾走了。
等滾遠了,他才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愁眉苦臉地對李鐵正等人道:“這麼下去,大人撐不住的。”
李鐵正歎氣道:“大人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除非他自己想開,否則咱們勸不動的。”
眾人看向那孤傲卻清瘦的身影,心中盡是惋惜。
為何上天要拆散一對好好的鴛鴦?
慕容錦昭坐了很久,久到他渾身都麻木了。
從小到大,他得到的,都失去了。
他所在乎的,都離開了。
如今,他就隻有她。
他想,隻要他陪著她,她就不算離開。
至少,人是在的。
他內心閃現一個瘋狂的念頭,他要將她帶回帝京,永永遠遠留在他身邊。
他準備起身抱起她,突然一陣狂風迎麵而來,他伸手擋住臉,風卻很快就平息了。
而白布一角被風吹起,露出了那泡得腫脹的手。
他平靜地伸手,準備重新蓋住,目光不經意落在她的手指上,倏地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