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最接近死亡的那次車禍,腦海裏浮現出很多人物,最後定格一張笑臉,是她。
我最舍不得的人,就是她。
我收拾了一下,慢慢拄著拐杖站起來。阿瞳說我想回去了,就給她打電話,她會讓她父親來接我。
這孩子性子和她一樣,看著冷冷清清的,卻是最得我喜愛的小外孫女。
拾級而下,到墓區門口,就花去了半個小時。
人老了,身體也漸漸不硬朗了。
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雖然她的墓碑在這裏,但是她臨終的時候說過,她想要呆在我的身邊。
是啊,這丫頭一直都沒有安全感,喜歡賴著我,特別是我車禍發生以後,變得越發黏我。
我摸摸胸口,那裏放了一個小繡包,裏麵有她的一點骨灰,大部分的還是埋在這裏。
回到家裏,開了門放好鞋子,坐到沙發上慢慢揉自己的左手。
這麼多年一直是她幫我按摩手的,這一到下雨天啊,就會特別想她。
打開電視,有些吵。歎了口氣,拿過茶幾上的書,看了一會,又覺得太過安靜了。
我放下書,環顧這個客廳,腳下的毛毯,是她在電腦上淘過來的。玻璃茶幾上那一小盆水仙花,還是這幾年她剛養兒的呢,現在已經開花了。
我笑笑,她喜歡小植物,但是好像沒有養這些的天賦,這輩子除了仙人球,還真未養活過什麼,嗬嗬。
唉,人老了,就愛回憶。
小瞳一直希望我去北京,與他們同住。川仔說在上海給我買了套房子,想這幾個月就接我過去。
我衝他們發了一通脾氣,我走了,這個房子不要了。你們奶奶回來,找不到人,怎麼辦?
她怕黑,不適應陌生地兒,這裏我們住了這麼多年,她一直喜歡這裏的陽台,說坐在吊椅上看遠處的夕陽,特別美。
她說這話的時候,窩在我懷裏,笑得特別甜。
我拿了毛毯,坐在吊椅上,慢慢晃蕩著,習慣性的想要擁抱什麼,落了空。
……倒是忘了,她已經離開了。
中午吃的冷麵,是她喜歡的食物,加點豆瓣醬,細火腿,絲瓜,特別入味。有些鹹了,明天再重做吧。
陽台邊放著她的古箏,是我走時,抱出來曬太陽的。好像有些薄灰了,看來要清潔下了,她對這個古箏可是很寶貴的。
我眯了眯眼,枕著椅背看遠方的落日。有些昏昏欲睡,眼前好像又浮現出她的身影。
‘範東璃,怎麼睡在這裏,萬一凍著了呢?’熟悉的聲音,有些埋怨的語調。
嗬嗬,我伸出手,想要觸摸她的臉龐,好想再抱抱她啊,我的小丫頭。
‘範東璃,我一直在等你,記得要來找我。’
怎麼會忘記呢,如果不去找你,你這個傻丫頭肯定呆呆的一直等,著急時會鼓著臉吧。
餘暉曬得有些熱,黃昏時分,夕陽如金。
我拿過一邊的拐杖,慢慢回到臥室。床上正中央就是我和她的結婚照,推開櫃門,空空的隻剩下我的衣物。
有什麼變了嗎,隻是少了一個人。我歎了口氣,抬頭盯著床頭的照片,莫名其妙的,今天就是特別的想她。
一直都覺得我是給她安全感的人,記起那時她第一次笨拙的吻,忙不急迭逃跑的背影……
直到她離開以後,才發現她才是給我滿足的存在。
心裏空落落的,以前覺得有意思的事情,也變得無趣了。
一下子變得很閑,不知道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