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去不返。若是夫人尋不回來,何梁素不敢想象侯爺會如何?夾緊馬肚,揮鞭而下,隻管加快往城門處趕去。
……
顧言將人領入書房,商允彼時臉色並不好看。
初回永寧侯府,商元的拘謹尚未消除,眼見他這副模樣心中謹慎就更多了幾分。緩緩摘下鬥笠,恭敬行了跪拜大禮,“兄長。”彬彬有禮,卻不卑不吭。
商允稍許意外,上次見他還是十歲的頑童,如今也這般大了。再細致打量,商元長身玉立,眉宇間英氣逼人,更像父親當年幾分。一時間,心中湧起回憶諸多。
商元等了半晌沒聽商允有任何動靜,也不敢貿然抬頭,心中隱約起了忐忑。想起當年娘親是如何對待商允的,商允是否還記仇?
時隔多年,晉州有了今日的繁盛,眼前的恐怕也不是從前那個任由自己欺負的軟弱兄長。
等了良久,才聞得他開口,“經年之事,你我兄弟不該如此疏遠。”商元微滯,聽話裏似乎還是那個好說話的商允?起身抬眸,又見他湛眸一緊,隱隱壓迫感襲上心頭,才知曉他話中有話。
商允便也開門見山,“可想在莊子裏了此一生?”
“不願!”他應得毫無間隙,斬釘截鐵。
娘親恨商允,幾次三番欲置商允於死地,結果連同自己終日困在莊子中不見天日。娘親生前詛咒痛罵過商允多次,辭世前卻拉著自己的手幡然悔悟,是娘親對不起你,若是不與商允爭,你今日還是永寧侯府的二公子,又何須落得如此光景!
商元其實並不恨商允。
商允拾起案上的書信替於他,“父親在世之時,親筆留有與平西侯府的婚約,加蓋過晉州府官印。”
商元拆信,書信並非是婚約原本,而是手抄並以敘述,又有平西侯府的官印,想來不假。商元看過,卻不知曉他何意,隻遲疑看他。
商允接過書信,在燭台上付之一炬,“晉州府已有一個永寧侯,平西侯膝下卻無子嗣。若我替你謀劃,待得平西侯百年之後助你繼承侯位,也算替父親為你尋一安身之處,日後晉州梧州便是一家,你可願意?”語氣很輕,卻不容置喙。
“全憑兄長做主!”商元壓抑不住心中狂喜,胸口劇烈起伏。能離開暗無天日的莊子已是畢生的幸事,能繼承侯位更是不敢企及的奢望,有名無實又能如何?!
俯身便跪,“商元定唯兄長馬首是瞻,絕無二心!”
商允緩緩上前扶起他,“我信你不會與我二心。”商元心中剛才一舒,便又聽他淡然開口,“我今日如何將你接出來的,他日也有辦法將你送回去。”
商元臉上的笑容便是僵住。
未及思量,商允已吩咐顧言領他下去,商元遂才反應過來,過去十年他已然鬥不過商允。唯有依附這個兄長,才能在晉州留有立足之地,“商元今日所言,若有半句虛假定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目送商元離開,他麵上並無多少喜色,腦海之中清楚記得商元小時候如何頑劣跋扈。
暗處小打他從來忍氣吞聲,嘴角和身上便有淤青,卿予看了就問何故,他也不說隻是沉默搖頭。
誇張的時候,還將他頭按到水中,他掙紮不開連連嗆水,生不如死。卿予來的時候,他是在哭鼻子。卿予氣急敗壞,狠狠瞪了商元一眼,商元卻笑,你又幫那個軟柿子。
先前嗆得水還在喉間,咳嗽不停。
卿予卻扶了他,指著商元鼻子一字一句冷冷言道,“他不是軟柿子。”聲音不似方才尖銳,卻是少見的怒意,眼神更是染了一層恨意。商元不禁寒意,嚇得不敢說話就楞在一處,看她扶了商允離開。
他不是軟柿子,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他怔怔看她。
她從來都是這般維護他。
彼時他心中的暖意,難以言喻。好似四月裏開得最盛的一株茶花,花瓣裏滿滿皆是歡喜。她替他嘴角上藥,指尖的親切觸♪感,有些疼卻帶著柔意。於是嘴裏喊疼,眼中也是泛起氤氳,卿予微楞,“我輕點兒,有沒有好些?”
他就抱著她不放,臉上破涕為笑,“卿予,日後我一定好好照顧你!”
他如今為何不敢維護她?!
與平西侯多番交涉未果,對方卻遣使拿著父親的一紙婚書抬出仁義孝道咄咄逼人。那他唯有拿平西侯府做引子,好好殺雞儆猴,一並消了旁人的念頭。
他永寧侯府的家事,容不得旁人染之。
他亦容不得她多受一絲委屈,雙手攥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卿予,你為何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留給我?
帶走葡萄,徒留下我一人。
你如何狠得下心!
一連幾日,何梁素處都沒有任何消息傳回。商允心中漸生恐懼,恍然想起她過去玩笑般說起,行走江湖這種事,若是有心要躲避,旁人又哪裏尋得到蛛絲馬跡?
即便她不信他,竟也不肯留下一絲消息,賭自己會棄婚去尋她?!
……
臘月初九宜嫁娶,永寧侯府大辦囍事,晉州與梧州聯姻,西秦國中權貴悉數到場,場麵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