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依先前的內侍官所言,平遠侯夫人去了朝雲殿,葡萄還在禦花園。要不就是內侍官在說謊,要不就是有人設法將葡萄與平遠侯夫人分開。

葡萄的闖禍程度,商允心知肚明。以方才內侍官的平和,該是沒有見過葡萄蠻橫的樣子。若真置氣鬧起來脾氣來,比起卿予差不了多少,加上年紀又小無所顧忌,隻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內侍官撒謊的可能性大得多!

有意引卓文去朝雲殿的用意?

商允眉頭微攏,想起今日在大殿的一幕,眸色倏然黯淡了幾分。

卓文心中憤然,聞得身後有腳步聲跟來,赫然駐足,轉身卻見是商允。“夫人不在朝雲殿。”語氣很淡,不容置喙。

卓文微怔,幾分信又幾分不信,若是去晚了又怕出事。

“隨我來。”商允直接扯了他衣袖改道而行,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多說話,氣氛略有尷尬,不多時便到了禦花園。

八月盛夏,禦花園中草木茂盛。本就廣闊,樹蔭成片遮擋視線更不易尋人。商允從袖袋中掏出一隻蟾蜍,卓文意外,“入水蘇家的金蟾蜍?”

“你認得?”商允也詫異,繼而想起他從前和卿予認識,便也該是認識蘇複的,那認得入水蘇家的金蟾蜍並不稀奇。

金蟾蜍放到地上,頓了頓就循著一個方向而去,兩人緊跟其上。約是一盞茶的時間,才尋到禦花園西邊深處。臨水的石坊花廳,乍一看根本不起眼,近看才知往下走別有洞天。

收了蟾蜍,快步下了石階。

石階下的畫廊中段果然見到馮珊珊,東西顧目該是心急如焚。身旁守著十餘個帶刀侍衛,念念跟在馮珊珊身邊,臉上有怒意。一旁的葡萄和小丫頭卻看得歡歡喜喜,全然不知如何。

“姍姍!”

“侯爺!”馮珊珊見到他也才放下心來。

周圍的大內侍衛都是一愣,平遠侯和永寧侯如何來了?麵麵相覷,隻得靜觀其變。

“爹爹!”葡萄見了商允,也拎著小傘跑了過來。商允俯身抱起,葡萄便上去啃他的臉,“爹爹,爹爹,他們變的戲法可好看了!”

“是嗎?回頭爹爹讓人來府中演給你和娘親好不好?”商允不動聲色望向卓文。

變戲法?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便同時看向周圍的一群人。

卓文冷聲開口,“戲都演完了,還留在這裏做什麼?滾!”

十餘人心中一驚,不敢再做耽誤。待得人走開,馮珊珊麵色才舒緩了幾分,“你沒事吧?”兩人異口同聲問起,先前心中隻怕都有不好預感。

念念已然九歲,明顯比葡萄和複兒懂事許多,“娘親一早想走,他們不讓走,非留我們在這裏,說爹爹稍後會來尋。”卓文撫過念念頭頂,算是寬慰,“沒事了。”心中怒意盛極,便鑽進雙拳。

“怎麼尋到這裏的?”馮珊珊問起。

卓文看向商允,商允還未開口,懷中的葡萄就已吧嗒吧嗒,“娘親怕葡萄闖禍走丟,出門前就帶了香粉粉,金蟾蜍放爹爹那裏就會找到葡萄的。嘻嘻,爹爹找到葡萄了,回去之後告訴娘親,讓娘親獎勵爹爹。”

“今日的事,我們拉鉤不告訴娘親可好?”

葡萄便摟著商允脖子,滿眼不解,“爹爹不是最喜歡找娘親要獎勵嗎?”

商量輕咳兩聲,有些尷尬,“告訴娘親說你走丟了,你娘親肯定要擔心,之前誰說的和爹爹一起照顧娘親的?”

葡萄也似懂非懂,卻在他臉頰親了下,乖巧道,“知曉了爹爹,葡萄不說就是了。”

父子二人本就長得像,一言一語中特有的默契,融洽至此。馮珊珊望向卓文時隱隱擔憂,卓文斂了眼中刺痛,“今日之事多謝。”後半句隱在喉間,兩人心知肚明。

馮珊珊不在朝雲殿,他獨自到了雲貴人處,雲貴人長得與馮珊珊幾分相似,他有口說不清。加上今日殿上有意縱容他人折辱,旁人隻會以為他記恨華帝。而他有此行跡,就等於坐實了之前與永寧侯夫人的事,日後與商允也會水火不容。

尚有外賓在宮中,華帝重治他罪理所應當。

果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計,有人隻怕是真容不下他了,卓文心底澄澈。若不是方才殿中亂了心智,他也不至於不思慮後果,險些入局。

商允笑得極淡,“平遠侯無需謝我,我做這些,從來不是為了你。”

卓文微怔,繼而嗤笑,他昔日所言有人原話奉還。

葡萄已有些無聊,“爹爹,宮中無趣得很,我們去京中逛逛可好?”眼底盈盈碎芒寫滿期待,讓人無法拒絕。商允便放下他來,“還需回殿中待些時候,等皇帝伯伯離席了,爹爹就帶你去。”

葡萄眼前一亮,狠狠點頭。

“二位,告辭了。”商允彬彬有禮客氣疏遠,葡萄卻是揮手,“平遠侯伯伯,夫人,念哥哥,複姐姐再見!”稚氣的聲音仿若天籟,配上歡喜語氣,份外討人喜歡!

商允便牽著葡萄轉身離去。

父子二人的背影也似一個模子雕刻出來的大小版,又聽葡萄奶聲奶氣,“爹爹,我們何時回晉州,葡萄想娘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