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你拔劍啊。”雪兒單眼一眨,一副天經地義。“胡鬧!”藍玉額頭青筋直冒,瞪著雪兒道:“你在這裏湊什麼熱鬧?不要搗亂,到那邊背過頭去不許偷看,我讓你過來你再轉過身來!”
他怕一會兒拔劍場麵血腥,雪兒這種天真可愛的小孩不宜觀看。而他更不知道能否救活這個男孩,若他死了,還是不要讓年幼的雪兒親眼看到為好。
“藍玉叔叔,你在想些什麼啊!”可雪兒仿佛知道他的想法,瞥了瞥他不悅地道:“剛剛那六人被殺時你便蒙我的眼不讓我看,什麼意思嘛!雪兒又不是三歲小孩,還會怕那些東西?不就是流些血麼,不會汙染雪兒我純潔天真的美好心靈,你就放心吧……”他故作成熟地對藍玉擺擺手,在藍玉張口結舌時接著道:“這人被刺了個對穿,傷口又距要害這麼近,你一個人拔劍沒人照應肯定是不行的。來吧來吧,路見不平當拔刀相助,雪兒大俠來幫你,再磨蹭下去這人便就要死了。”
他那話說的大義凜然又帶著一絲狡黠,藍玉半晌回過神來歎口氣,無奈道:“你不是三歲小孩,但是六歲小孩!這般鬼靈精怪地,長大以後還能得了?唉……”他歎氣看著麵前雪兒的小孩臉大人相,忍不住苦笑道:“好罷好罷,你莫再裝深沉,扶好他,隻扶著就行!一會兒我拔劍之時你不要亂看,給我閉上眼,聽見沒有?”
雪兒快樂地點點頭,盈盈大眼中都是燦爛美麗的光輝。
藍玉運功將男孩周身大穴一一封住,並將金瘡藥繃帶等放於一旁準備好,深吸一口氣手按刀柄——“嗨!”他大喝一聲,長劍拔出!
緊接著“噗”的一聲,果不出藍玉所料,霎時間男孩傷□裂噴血,雖封住了穴道仍是止不住道道鮮血噴出來的力道!那男孩身體猛地一彈,仰天就要向後倒去,這一彈的力道甚大,雪兒把持不住大叫一聲,便和男孩一起傾倒。
“哇……!”雪兒倒地,染了一身的血……
那男孩在血泊中睜開了雙眼,嘴裏唔喃幾句,不知在說些什麼。然而藍玉卻已無暇再對他多做關注,因他所有的注意力,已完全被雪兒吸引……
猩紅的血光溢滿了雙眼,藍玉看著眼前的景象微微有些發愣。他是個身經百戰的武將,曾在一次又一次的殺戮中為太祖打下萬裏江山,對於眼前這種噴湧的鮮血與腥殘的染血場麵早已麻木,可不知為什麼,當他看到倒在地上滿身染血的雪兒,心底竟升起一絲異樣的震撼。
隻見那孩子以手支地,抬起頭來的時候,一大滴鮮血剛好從他的額頭處流下,經由眼角,湧至嘴邊。他垂下眼瞼,慢慢抬起一隻手向自己臉頰邊抹去。滴血的指尖掠過染血的唇角,忽然,他那豔紅的唇尾輕輕勾起一絲詭異的弧度,似乎在笑,又似根本毫無表情。藍玉看得深深愣住,隻覺雪兒臉上那若有似無的笑意如鬼魅般神秘,令他看著看著,心中的那絲震撼慢慢莫名地化作了戰栗——那帶血的臉、鬼魅的笑、陰影中金色的眼,那映在這片片血泊之中的小小身影……為什麼……為什麼這樣的場麵會讓人莫名地感覺到恐懼?
——“雪兒是個妖怪!在我宮中浴血而生的妖怪!!”
藍玉一個激靈,自己妹妹那淩厲的尖聲嘶喊忽然映入腦海。
——“不要靠近他!不要靠近他!!他會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他會把你所有的一切全部毀掉!”
藍玉驚懼,顫顫地伸出手,在半空中僵直著道:“雪兒……你……你……”
雪兒不應,藍玉再次向前,伸出大掌用力撫住雪兒肩頭。雪兒低著的頭抖了一抖,隨即肩頭輕顫,再次抬眼看向藍玉時,已然恢複了原有神色。他那金色的雙眼迷蒙地眨了眨,眼望藍玉,柔聲道:“藍玉叔叔,你怎麼了?”
藍玉僵直身子望著雪兒,道:“雪兒,你……沒事罷?”
雪兒大眼又是一眨,緩緩笑了笑:“沒事,你也沒事吧?藍玉叔叔。”
藍玉一愣,睜眼再閉眼,忽覺自己剛剛有些精神錯亂。眼前的雪兒還是那個雪兒,何時曾變過?剛剛他嗅到一股幽深奇異的暗香,也許就是這種山野深處的奇特香味,使他產生幻覺……了罷……?
正想著,那頭雪兒小手一指身旁倒地的男孩,幽幽地道:“藍玉叔叔,你不管他麼?”
藍玉一驚,再看那男孩傷口鮮血噴湧,全身正不住抽[dòng]。他慌忙再次點遍男孩周身大穴,內力運出,盡全力為男孩止血。忙亂之中他再無暇注意雪兒的神態舉止,而身邊這個男孩的情況,更是讓他不得不專注於另一種奇特的感受中去……
男孩失血過多,整個臉色蒼白如紙,然而藍玉將他扶起,他卻能倔強地撐一口氣獨立坐著。這是個對疼痛有著非凡忍耐力的孩子——藍玉暗忖,想自己如他這般年歲時還在家鄉跟童年夥伴們嬉戲玩鬧,而這個孩子看來早已經曆頗多。藍玉的手抵男孩皮膚,雖隔著鮮血,仍能感覺到他後背有一片麵積不小的灼痕,顯是被火燒灼而成。這令藍玉又想到驛站裏那些人的話——難道那頭峰村的一片慘景,當真是眼前這個男孩所為?
從男孩出現的時間與他留宿的這個山洞來看,他倒是真有作案的時間,而他身上的大片灼傷,會不會就是當初村裏人視他為災星,而欲將他活活燒死所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