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傷幾人,弄得血流遍地,方才收手。
怒氣過後,卻換來幾名無辜者受傷不輕,葉懷秋驚悔交加,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衝動,竟似無法控製體內真氣胡亂傷人。他看著地上那一片片濺出的血跡,忽然感到一股恐懼。
總是隱隱感覺縈繞身邊的幽暗香氣日益漸濃,聞著那樣的香氣,仿佛他整個人也跟著……迷亂起來。
那味道,在逐漸加重,緩緩侵蝕著他的精神,緩緩侵蝕著整個樓內的清新空氣,不知不覺間,已將整個殺手樓籠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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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萬籟俱寂。
十五月中,一輪圓月掛於長夜當空,分外皎潔明亮。殺手樓院內安靜清亮,那股奇異幽深的暗香依然環繞其中。本應是安心沉眠的深夜,卻有一頎長人影在院中負手而立,獨自欣賞著月光。
這人有一張俊逸清朗的麵龐,目光灼灼,在這寂寂長夜,似乎是不需要睡覺的。
這人便是邵奕,他幫著葉懷秋為受傷的幾個人運功療傷後便來院中散步,直到所有人都睡下了依然了無睡意。他這人一向隨意,既然睡不著,便望著夜空賞月。
如此明月,實在不應有繁瑣心思,但他剛剛接到消息,那霹靂堂僅存的左堂主郭於嘯,已在前幾天被殺身亡。
這郭於嘯並不是什麼大人物,卻在近日備受關注,說白了,不過因為一顆江湖至寶血玲瓏。人在風口浪尖,出點什麼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郭於嘯是霹靂堂最後一人,身死卻也不太寂寞,因為與他同死的還有落玉門三位役使。這三位役使中至少有兩人都在江湖上威名遠播,實乃當世高手,而郭於嘯明顯是與他們搏殺至死,如此以一敵三換來同歸於盡,似乎也算不枉此生了。
而此事過後,關於血玲瓏的去處再也死無對證,落玉門的殺人滅口已成公認。江湖各派競相對其譴責,已有不少人按耐不住,以此為借口去到冥鏡山附近尋釁滋事。
短短幾日江湖上的變故一樁接一樁,如此情形,逸雲歎的是世事多變,而他邵奕,恐怕隻能歎江湖無情了。
那個人……不知現在在哪,可否平安。
邵奕仰望夜空,隻覺空氣裏漂浮的那股暗香若有似無,縈繞在身邊忽隱忽現,令人不由米幻。他仔細嗅著,漸漸感覺那香氣似乎來自於……樓頂的某處地方。
殺手樓架於峭壁之上,其樓頂其實是一座懸崖。邵奕走出院外,施展輕功沿著樓邊峭壁飛身向上,足尖輕點岩壁礫石,如翩翩飛絮般飄然落於懸崖頂端。他站在崖頂遠目一望,當即一愣——一片熟悉的小小白色身影,正背對著他,抱膝縮身坐在懸崖邊緣,仰望夜空。
一人一月一崖,在這樣明亮清冷的深夜之中,所組成的畫麵竟是如此令人難忘與迷茫。邵奕定了定,忍不住眯起眼來,向著漆黑崖邊的那抹身影喟然而望。他很少見到這樣背影的這個人,遠遠地坐在偌大懸崖之邊,單薄削瘦的身子蜷成一團,竟顯得極其地寥落與無助。遠方那人肩胛邊垂落的發帶隨夜風微微擺動,月光灑下,那件寬大的白衣更加亮白得刺目,仿佛在他周身,都籠了一圈淡淡的月夜光華。
這是這個人的另外一麵,或許會在夜深人靜時獨自展現,卻極少有人看到。即使看到了,大家也定會認為自己眼花吧?那如此快樂頑皮的搗蛋孩子,竟也會在這樣的夜晚,獨自一人坐在月下,留下一片小小的落寞背影。
邵奕緩緩上前,腳步很輕很輕,他伸出手,輕輕地觸了觸那人削瘦的肩頭。那白衣身影恍然回頭,一雙金色迷離的璀璨大眼頃刻近距離出現在邵奕麵前。
邵奕定定地望著,這金色眸子在那一瞬間純然清澈,眼底的種種情感全無任何掩蓋地展現於前。那人長長卷翹的睫毛一眨,帶著無助的迷離,令人訝然與……沉迷。
那樣的神情,無助又脆弱,單純又茫然,此時他的臉上……毫無笑意。
邵奕微微恍然,麵前人此時這樣毫無笑意的神情他從未見過,但心中卻隱隱明了。他輕撫那人肩頭,在明亮月光下溫聲輕輕問道:“雪,你怎麼了?”
那少年肩膀輕輕一顫,抱著膝蓋的手已然鬆開,頭一低,下一刻已笑出聲來:
“邵奕老頭,你從地牢裏溜出來了麼?”
聲音依舊柔潤動聽,含著一抹若有似無的醉意,與疏離。
說話間,剛剛那樣的眼神,已在那金色大眼中不複閃現。
邵奕也向他一笑,彎著腰道:“邵某本事不大,怎敢在你家地牢內越獄?是你幹爹好心將我們放出。葉堂主,既然你家樓主已下令放了我們,你也就不要再為難邵某了罷?”
“嗯……”那少年又笑了笑,卻是沒有反駁。他回過頭將身子展開,手臂撐地,坐在懸崖邊晃起腿來。“我爹爹是個好人。”他望著頭頂明月,這樣說道。
邵奕彎著腰看了他一會兒,隨後衣襟一抖,也和少年一樣耷拉著腿坐在懸崖邊。他側頭望著他,溫聲問道:“瑩雪,為何坐在這裏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