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伯伯笑著說:“這晚上是有些冷。剛剛我嫌病房裏悶,叫護士開著窗子。對了,小南,我有些東西要交給你。”
她坐回晉伯伯的床前,等著看是什麼,晉伯伯說:“唉,我病的突然,東西在家裏呢。我估計還要住在醫院幾個星期,我明天讓阿秀把東西帶去公司,你有空就過去取一下,好嗎?”
她剛點了點頭,敲門聲就響了起來,她起身打開門,一個陌生的女人站在門外,穿著簡單大方的白色風衣,頭發挽在腦後,臉色有些疲憊。媽媽在後麵說:“小南,這是晉秀姐姐。”
晉秀微笑著看著她,說:“小南都長這麼大了!阿城給我看過你的照片,可我看著你,覺得你比照片上的樣子還要水靈的多呢!”
她有些窘迫地低著頭不說話。晉秀走進病房,把帶來的水果放下,對她說:“小南,快來,讓姐姐好好看看你,以後叫我姐姐就可以啦,和你小時候一樣。”
她笑著叫了一聲姐姐,這時爸爸媽媽他們也都走了進來,媽媽說:“阿秀這孩子,就知道忙著工作,這幾日瘦了這麼多!”
晉秀的眼神黯淡下來,說:“沒有辦法,阿城什麼也沒有交代就離開了,公司裏落下一大堆事務,我原本隻是在公司幫著做行政而已,可是現在很多事情都落在我肩上。那都是和攝影有關的業務,專業性非常高,我又不懂,今天談的有一個項目失敗了,再這麼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爸爸說:“公司是阿城一手創建的,現在他說走就走,人都聯係不上,你們讓阿秀還能怎麼辦啊?”
她忍不住問:“什麼,晉城聯係不上?”
“你還不知道吧,晉城走了之後,沒有人聯係得到他,手機關機,電郵不回,就像是失蹤了一樣。”
“那為什麼不聯係美國國家地理攝影隊?”她說。
晉伯伯看向晉秀,問:“小南說的攝影隊試過了嗎?”
晉秀搖搖頭,說:“我隻和阿城在美國地雜誌社單位聯係過,他們說阿城這次不是和攝影隊去的,是單獨前往。”
晉伯伯轉過頭,眼睛裏是濃重的陰霾。大家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她咬著嘴唇,心裏陣陣發冷,她知道大家都在想什麼,萬一晉城在那裏出事,那就再也回不來了。可是每個人又和她一樣,不敢把這個事實說出口,好像一旦說出來,可怕的想法就會變得真實起來。
“阿秀,還能支撐多久?”晉伯伯慢慢地問。
晉秀低聲說:“說不準,現在公司已經沒有可盈利的項目了。”
一直沉默著的江牧突然說話了,聲音裏帶著輕輕的鼻音:“晉伯伯,要不這段時間我留下吧。
攝影的事,我應該能幫上忙。”
晉秀站起來,看著江牧憂慮地說:“牧,你要是留下,你在北京的事業怎麼辦?你的學業,還有你在中央電視台的實習呢?”
江牧淡淡地說:“晉城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能看著他留下的爛攤子不管。”
“我支持你。”媽媽柔和地說,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帶著靜靜的力量,“牧,你是一個成年人,什麼重要,什麼次要,你完全自己做主,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你一定要清楚自己的心是怎麼想的。”
江牧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堅定地看著晉伯伯,說:“伯伯,我決定了,暫時放下我在北京的學業和工作,留下來。”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原本空空如也的心似乎填上了什麼,一下子有了種莫名的踏實感。她看著江牧,似乎又看到了小時候的他,那麼自信篤定,從不懷疑自己做出的決定。晉伯伯閉上眼,淚水順著滿是皺紋的臉流淌下來,媽媽彎腰用手帕替晉伯伯拭去淚水,溫柔地說:“沒事,老晉,你就安心養病,我相信阿城一定會回來的,我們是一家人,隻要我們在一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新生2
沒有想到,晉伯伯讓晉秀轉交給她的是一本黑色皮麵本。辦公室裏陽光明媚,光線透過高大的落地窗照進來,映在碧綠的熱帶植物上。她打開本子,扉頁就是她自己的照片。
相片裏的自己,低著頭,笑容半隱在溫暖的青枝綠葉裏,金色純澈的陽光,落在烏黑纖弱的長發上,她的眼中是寧靜恬美的光亮。相片下麵,是晉城草草寫下的字跡,她認識他的字,俊逸瀟灑,挺拔飛揚。
“2001.7.1.小南一家今天搬走了。我坐在屋頂上,看著爸爸和姐姐和江叔叔告別。搬家具的車子昨天已經來過,江叔叔的黑色汽車停在巷子外麵,小南穿著白襯衫,紅色百褶裙,黑色皮鞋站在她家院門口,呆呆地看著。阿姨鎖上院門時,小南看上去快哭了。
小南,不是我不想來看你,我真的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麼。”
她記得搬家那一天,她哭著問江牧,晉城哥哥在哪裏,江牧說,他說他不想來。她當時傷心極了,盡管當時她並不明白她為什麼那麼傷心。她記得這張照片,是晉城幫她拍的,他很喜歡。
第二頁的照片背景是湛藍的晴空和無際的草原,她捧著一大束淡紫色的花穗側身回望,映著金色明亮的陽光,烏黑的長發在風中揚起,發梢閃著點點光芒。她的眼睛笑得彎彎的,閃著清澈的光,臉上露出甜美的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