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逐流便是鑽了這個空當,一聲令下,蝗蟲一樣密密麻麻的箭羽向著戰船射過去,甲板上的焚邱兵士死成一片。
她眯著眼看三營後撤的速度,站在壕溝中大喊:“放箭!不要停!”
一批緊緊繃住的火弩同時放手,又一批換好箭的火弩頂上去,紫營騎兵的動作隨著林逐流的指揮,配合得天衣無縫。瞬間,明珠湖上飄起一片黑霧,仿佛能將空氣撕裂一般呼嘯而過。
“放,不計目標連續放!”林逐流沉聲又喝一聲,聲音中仿佛有令人鎮定的力量。
齊風卻十分著急,這樣放急箭浪費了非常多,他們帶出來的羽箭有限,一旦箭陣停下來,船上的兵士必定一湧而出。更令人著急的是,焚邱的兵士已經學乖了,呆在船艙裏坐等紫營的羽箭用光。
“頭兒,這樣下去撐不了多久……”
“不怕。”林逐流擺了擺手,淡定道:“焚邱的兵士願意在戰船裏呆著,便讓他們呆著。再過一刻黎衛他們也該撤得看不見了,火炮雖強也有射程,到時我們便後撤。隻要不被他們的火炮擊中,我們撤回絞腸關的概率也就不算小。”
齊風看著林逐流嚴肅卻沉靜的麵容,用力點了點頭,他總是相信她的。
林逐流解下腰間的絨予鞭,微微一笑道:“隻一刻了,聽我號令做好後撤的準備,羽箭用完了我們便朝十裏坡撤。蕭魅他們已在絞腸關布好了火炮,鹿死誰手還未可知。賀蘭戎鑲想依仗這一仗奠定他焚邱城的地位,我們亦可以用這仗讓封暮徹底折服!”
99紫營撤軍
船艙中是一片灰黑色的,雖點著燈仍隻能將人影照得個大概。
賀蘭戎鑲在這灰暗的船艙中,透過圓窗細細看著一個忽隱忽現的身影:披著紫色的披肩,一身銀鎧,舉手投足皆是氣魄。
“戈鎖武魁,好膽識啊……”賀蘭戎鑲眯起眼睛,目光中似有賞識,又似有些其他讓人琢磨不透的東西。
“帝座,可還要繼續開炮?方才甲板上的炮兵死了不少。”喬必信道。
“不急。”賀蘭戎鑲的嘴角扯出一個嗜血的微笑,“她林逐流不是想掩護三軍後撤麼?朕便成全她,朕倒要看看她的羽箭能撐多少時候。傳朕的口諭,全軍按兵不動,林逐流停止放箭時,便開炮將這一隊剩下的人馬轟得連渣子都不要給朕剩下!”
“帝座,她畢竟是予殿下的夫人……”喬必信提醒他。
“他已經對朕說了,他是蕭魅,不是賀蘭戎鑲。他既不顧及我這個兄長,我便成全他戰死戈鎖城的決心。不論他們的守備多精密,這一仗我賀蘭戎鑲都贏定了。你說是不是,小美人。”
賀蘭戎鑲說著,伸手挑上一個披著鬥篷,蒙著麵紗之人的下巴。那人有一雙極有神的大眼睛,手裏拿著個晶瑩剔透的水晶球。
她並不將賀蘭戎鑲的調♪戲放在眼內,隻微微側臉躲了一下,淡淡道:“我隻要殺了林逐流,別的隨你玩。”
賀蘭戎鑲將她的下巴重重捏了一下,甩開她的臉道:“你們隱雩果然多叛賊,段曦大概做夢也沒想到,他封地中最好的引風師會不遠萬裏來焚邱,還將製作火炮的技術帶了過來。”
三炷香的時間很快過去,林逐流看著越漸減少的羽箭,又眯起眼,看著已經撤遠的三營將士,轉身朝旁邊的齊風說道:“齊風,傳令下去,時刻注意我手中的紫旗。我升起紫旗時全軍一麵放箭一麵後撤,不要亂。我手中紫旗降下時全軍收箭,從十裏坡會絞腸關。”
齊風點了點頭,疾速躍出了壕溝。
時間一刻不停地過去,羽箭也一刻不停地減少。林逐流臉上的汗水順著下顎,滴到荒涼的地上。
一旦停止放箭,賀蘭戎鑲必然會用火炮將這一片草場炸得片甲不留。能逃掉多少人,或者說她能不能逃掉,這個她一點也不清楚。
心裏是有些害怕的,她和肚子裏的孩子可能會在下一刻隨濃煙而逝,而蕭魅還活著。
他一定會擊敗賀蘭戎鑲的軍隊,然後守護住整個戈鎖城。
可是勝利之後呢?怎麼可以讓戈鎖城最大的功臣失去摯愛……
林逐流鼻頭一酸,突然就想起了臨走前自己印在蕭魅額上的那個吻。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自己竟一刻也不能離開他,甚至與根本無法想象兩個人的分離。
林逐流露出一個自己也不能覺察的溫柔淺笑,接著緩緩舉起紫旗,紫營的兵士便聽令開始一麵放箭,一麵緩緩後撤。
焚邱的火炮沒有探出頭來,料想是賀蘭戎鑲不想做無謂的犧牲,畢竟紫營的箭陣從五年前便開始威震裂川四境,誰也不敢走出船艙以身犯險。
退了一段距離,林逐流眯起眼,目測羽箭即將無法到達船頭,她便翻身上馬,猛地降下手中紫旗。
“撤軍!”
林逐流爆喝一聲,調轉馬頭向十裏坡上狂奔。
十裏坡上全是低矮的鬆樹,約隻有一人多高,很能掩護人。
戈鎖兵士進了樹林,焚邱的兵士便開始將火炮往外麵運,紫營兵士便是趁著這個空當,幾乎全軍撤入了樹林之中。
待到焚邱的火炮在船頭架好,賀蘭戎鑲也走出船艙來到船頭,眯起眼看紫營兵士撤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