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是活,隻有往前走,往前尋,也許進的是生洞,誰知道呢。

洞,時寬時窄,時直時彎。怪石嶙峋,千奇百怪。有時看看路盡洞死疑無路,突然又峰回路轉又一村。

洞很深很長,似乎沒有盡頭,一會兒平坦如紙,一會兒上坡下坡。走著走著,突然見一屍體伏於洞側,再走,又一個,那些屍體麵部表情猙獰可怕——死洞?要不他們怎會橫屍於洞?莫非我湖偉也要步他們後塵,在此洞中走向生命的盡頭。

此時,洞內那一聲聲滴水聲,仿佛催命之聲,聽起來格外驚心動魄。一時間湖偉幾乎心膽俱裂。

湖偉的腿軟了,挪不動步了。他不想走了,他想自己是走不出去了。

不,不,憑什麼說這是死洞?難道有人未走出這洞就一定是死洞了嗎?那些長眠於洞中的人,難保不是自己嚇死的,或者像自己此時一樣,信念垮了,精神垮了,也就無法再向前半步。是呀,假如我不走,不也要成為洞中僵屍。

走,堅持走!走才有生的希望,哪怕萬分之一。

這是生洞!這是生洞!湖偉嘴裏念念有詞,他這樣安慰著自己,支撐著自己,努力挪動著那兩條不怎麼聽使喚的腿。

洞中沒有白天,沒有黑夜。也許走了半天,也許走了一天,也許隻是幾個時辰,但湖偉好似過了漫漫長夜,好似過了許多許多年。

生的希望越來越淡,而生的欲望越來越強。

鬆明即將燃盡。這是湖偉的生命之火嗬。火把一熄,生命必然也熄滅於此。湖偉有些絕望,掙紮有用嗎,努力有用嗎,靜靜地體會死吧,他想。但他終於沒有,他強迫自己相信自己在洞口沒有選擇的選擇是最佳選擇。

然而,鬆明還是無情地熄滅了。

驟然間,洞裏漆黑一片。看不見什麼,聽不見什麼,仿佛生命凍結在了這洞裏。難道這真是個死洞?湖偉癱軟在洞裏。他斜靠在洞壁,隻有思緒在忙亂著,過去的一樁樁一件件,那麼遙遠又那麼親近,他一如禪悟,意識到自己有過錯誤的選擇,有過可以避免的選擇,有過不該有的種種,假如上帝再給他一次生命,他願意重新選擇。但晚了,生命之火已漸盡熄滅,怪隻怪自己剛才洞口放棄了選擇。咳,不怨天不怨地隻怨自己欠選擇。

死是容易的。不。我還不能死。還有許許多多的事要做,怎麼能就這樣無聲無息不明不白沒價沒值地死在這洞裏呢?一種本能的生的渴望倏然間充溢每一個細胞,他霍地站起,摸索前進。

也許一切都是徒勞的,再試試,盡力過了,努力過了,死也就瞑目了。

嗬,一縷光線,隻一縷,如黑暗中的一隻螢火,弱小,可畢竟是光亮,比之晨曦朝暉中的旭日不知可愛多少倍。湖偉立時如注人大劑量興奮劑,每個毛孔都溢出希望,溢出水來。

一縷光線變成了一束光線。好嗬,出口到了——是活洞!是活洞!

洞外,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湖偉睜不開眼,隻能用耳朵用自己複活的心去感受這美妙誘人的世界……他終於看清了,這兒也是兩個洞口,左右對峙,兩個洞一模一樣,隻是洞中間沒有白骨骷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