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不想帶你回去,也不想去哪了。今晚就睡這吧。”
“什麼?”我看著帝不降,心如擂鼓,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睡吧。”帝不降把立領風衣脫下來遞給我,他自己則直直倒在草坪上,不再睜眼。
我坐在他身側,呆呆看他的睡顏,竟有恍如一世的錯覺,他睡覺時也和他睜眼時一樣,神色淩厲而令人沒來由地遍體生寒,可現在我卻覺得沒來由地暖。
“嗯。”我把風衣蓋在他身上,溫順如綿羊的聲音淡然道:“好好睡吧。”
我起身拍拍衣服,朝鍾塔大綻光芒的方向奔去,那裏……應該能打的士回家吧?不管怎麼樣,我心中都有一個家,那是我必須回的家。
我直直地走了,沒有回頭,卻並非沒有留戀。我隻是已經將這個奇怪的少年記在心中。心中似乎還有一句感謝還不曾說出,卻又覺得那已經不重要了。他不會在意的,我心想。因為他已經知道。我走了,卻沒發現帝不降的嘴角漸漸漾出一抹笑容。
他對著漫天黑幕說:“鍾塔那麼高,沒指望你能爬得上。”
他對著潮濕的草坪說:“本來是想看你如何出糗的。”
他對著天邊的月亮說:“其實,早就有個男生半路折回來付錢了。”
他對著那漸漸遠去的人影說:“其實你不能爬上鍾樓,也真的是讓我挺失望的。”
他對著所有我不知道的東西說:“幸好你離開了,不然我會就這樣討厭你了。”
“慕歌,你怎麼還不回來。”最後一句,他似是對自己說,聲音極輕極細,宛若夢囈。
是夜,更深露重,我心寄暖床,身卻埋首於寒窗苦讀書文。眨眨眼,期末就到了,和小開約定的廣西之行……會順利嗎?會順利吧。
我重重歎口氣,頭覆在桌上,筆輟耕已久,思緒早就被各種各樣的煩惱、擔憂捆綁住,掙脫不開,隻得停滯不前。
先是那夜歸來後,母親與我心照不宣的沉默持續到現在。沒有人提起過那夜發生過的事,自然也就不會有尷尬,表麵上看一切安好如初,可實際上,仍舊有些微難言之隱隔閡在兩人之間。
再是小開告訴我,攤子的主人不知道去哪了,兩三天去等都不見人影,攤子還是後來被城管運走的,於是他放棄找尋。阿進也告訴過我,那夜我們仨不歡而散,他和徐達開說些話就回家了,還沒到家就想到我們仨好像都沒付錢,就又折回燒烤攤子去,那人脾性還很好地對他一笑置之。
我再次重重歎口氣,每思及此,我都會想起帝不降那夜寵辱不驚的臉,還有那些陰陽怪氣的笑容,原來……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是在看我笑話啊,他不是不在意,隻是忽悠我,可我竟然還傻乎乎地跟他解釋那麼多。
生平第一次那麼感謝一個陌生人,人家卻根本不把自己當回事,把我當樂子一樣耍。這真讓從小沒怎麼受過欺騙的我心酸難忘。想起他拉我我跑路時手上溫熱的觸♪感,那夜回到家洗澡時,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校服袖口處黑了一圈。料想這應該是他轉動鍾樓生鏽的齒輪指針時沾上的汙垢,又在不經意蹭到我身上的吧?
躍約合上書,她打開電視,遙控頻道,“既然你無心複習,那就看電視吧。”
“躍約,”我輕歎,“我和小開,期末一考完就去廣西。”
“好哇。”她跑過來搶我被子,“你們要私奔?”
“你才要私奔。”
“那我也去吧?”
“別吧……”我頗難為情。
“還說不是要私奔?哦?”她瞪大眼,我掄起枕頭砸過去。
“阿進去不?”
“不去……”我沉默了,良久,才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我問問他吧。”
“那不管,他能去我為什麼不能去?”
“好吧好吧,誰愛去誰去。”
☆、行之差錯,失之交臂
三日後的街心公園,風吹動月光,長夜飛滿花香,我左邊站躍約,右邊站響晴,後麵跟著阿進,偏偏前麵還供一樽冰雕徐達開。
響晴和躍約默契十足地向我靠攏,她們一人牽我一手,躍約湊到我耳邊問:“他們怎麼同意一起來呀?”
“我也不知道。”徐達開既沒表示同意也沒有表示不同意,誰曉得他心裏想什麼。
“沒準是你兩邊都曲意逢迎,他們才肯來?”響晴腦子裏的壞水比躍約髒得多。
“沒有的事。”我否認,這講的什麼話!
“那就是他們倆曲意逢迎你?討好你才一起來?”聽響晴這麼說,我一股無名火起,伸長雙手去掐她,她驟然失聲尖叫,惹得小開和阿進都看向我們這邊。
“死丫頭,我還沒用力掐呢。”我不滿地斜她一眼。
“還不是因為你手太冰了!我是被凍到的耶!”響晴縮了縮脖子,眼神盡是小娘子般的苦情幽怨。我無言以對,好吧,我承認:我天生體寒。可誰又叫你倒黴碰上冬天呢?
車門邊,我們一行人脫下鞋子,將鞋子裝進塑料袋後就去找我們的床號。
“我們有三張上鋪,兩張下鋪,”躍約一邊翻看我們的床號一邊找,“我要中間的上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