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於是鬆開了她,回望後頭道:“那些是什麼東西,會不會吃人?”
“那些猿猴叫狌狌,平日素喜肉食,最愛的便是凡人的肉了。”
十一臉色刷白,揪住三娘的前襟道,“那快些帶我走。”
封三娘扭頭看著她,而後道:“方才施行法力,眼下不能再用。”
“若是狌狌追來怎麼辦?”
“那就將你洗幹淨了送他們吃。”封三娘嚇唬道,見她麵色不佳於是軟語再道,“望見前頭這條河了沒有,隻要過了此河那些狌狌便不可再來。”
十一順著三娘目光所向望去,果然見一條如白玉帶似的河流在不遠處緩緩流動著。上頭月光朦朧,下頭水流如玉。
可惜沒空欣賞這美景美色,十一拉著封三娘的手便要繼續走,三娘跟了幾步,忽而捂住心口,嘴角溢出一絲血跡,偷偷瞧著十一後腦勺,再悄悄抬手不動聲色地將嘴角血跡拭去。
十一回頭看了她一眼,還以為她隻是元氣虧損,於是再皺眉道,“你快變小白狐,我帶你跑的快些。”
封三娘不屑理會她,手一揮動頃刻就化出了真身,通體雪白的狐狸四爪抓地,昂首高傲地瞄了眼十一,而後拔開步子哧溜一陣煙兒就跑的遠遠的了,一根狐狸毛也不剩。
十一被甩在後頭,又見身後一群凶神惡煞的狌狌正奔跑而來,匆忙追趕道:“我們結了同心咒,若是離的太遠便會兩敗俱傷,你可別跑太快。”
橫流在麵前的小河雖然看著淺,但實際上頗深,人腳一踏進去便噗通一聲落了下去,十一見水沒過了自己的脖子,而那些白尾猿猴隻是呆立岸邊大嚷大叫,個個手舞足蹈,氣急敗壞的樣子,於是樂嗬道:“它們怎麼不敢過來?”
“因為此水被下了咒,若是它們下來身上便會長寄生蟲,先是掉幹淨了毛,再侵蝕皮膚,最終潰爛而死。”封三娘泅著水過到對岸,抖了抖身上的河水。一身柔順的狐狸毛服帖地貼在身上,耷拉著耳朵,遠遠瞧著像是一團白色小肉團。
十一此時也跟了過來,清了清嗓子偷瞄地上的小團子道:“這林子裏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們再不能呆了,挨過了這一夜便去到港口找個艄公帶我們回餘杭。”
“不管你父母了?”
“你身上不大好,我的父親應然在某個寺廟道院中,他那樣珍惜他自己的性命應該能安然無恙,隻是我的母親......”十一眼神一黯,再接著苦笑道,“都被蛤蟆精抓去那麼久了,若是命大,也總會見到。”
封三娘停下動作,翹首望著十一,她雖然麵容稚嫩但心思卻比同年人略成熟些,這般的少年老成,豁達穩重。
在海中見她之時,封三娘曾嚐過她的一滴淚。
紫湛說,一個人快樂不快樂,開心不開心都能從眼淚中嚐出。
封三娘也曾去過人間,那些男子的淚大多數是艱澀的,獨有範十一娘的眼淚,是苦過之後餘留的一絲甜,這或許便是那顆玲瓏心的滋味。
十一扯了一片蒲葉,稍稍合攏放在掌心,再從腰間抽出一柄匕首咬牙利落地紮入心間,暗紅色的血湧動了出來,在葉片中心彙聚。
封三娘愣愣地看著這個畫麵,隻覺得心間有個東西被撩動,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在蔓延。
“喝了罷,這是我答應紫湛的。”十一微笑著遞過蒲葉,放在封三娘麵前。
封三娘低頭伸出小舌先是輕輕一點,再飲用了起來。一雙靈巧的狐狸眼借著血水的倒映,瞧見了頭頂上那人正笑著低頭瞧著自己,封三娘耳朵豎著,仔細聽著她的呼吸,略有些急促,有些微弱,想必是今夜折騰的夠嗆,又未能吃喝,她是一介凡人,如此勞累,又放了血,隻怕身子是非比尋常的虛弱。
三娘享用完畢,回頭見十一已經靠在一塊石頭上假寐了,右手正捂著她自己的心口止血,但那口子不好愈合,血液從指縫間溢出。三娘躍到她的懷中,再擺動毛茸茸的尾巴掃了掃她的臉頰,十一因感覺到癢便鬆手去撓。三娘再湊到她的心間,仰著狐狸頭瞧了她一眼,再微微閉上眼睛伸出粉色的小舌輕輕替她舔舐傷口。
她是青丘國的靈狐,生有一種使人傷口愈合的能力。
十一隻覺得心間癢癢,半睡半醒之間身子微涼,懷中又有一暖物,於是索性抱住了這團東西。湊上臉在它背上蹭了蹭,找個舒適的地方繼續挨著睡。
三娘原想反抗,但又怕扯動了她的傷口,於是隻能團成一團,用尾巴護住她的手背和腹部,再打了個哈欠困困地眠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估摸著,咱的三娘要走小萌物路線了?
14重返人間
這一日天朗氣清,氣象景明。
普陀山南岸渡頭邊來往的人稀稀落落,幾艘漁舟停靠隨著微波上下浮動。帶著鬥笠披著蓑衣的漁夫載了滿滿一船的水產回到岸邊,在渡頭兩道邊擺了攤子叫賣。早市的人格外的多,農村的婦女起的也格外地早。
一個漁夫正擺好攤子,偶爾瞧見原本熙熙攘攘的渡頭人群竟自動地讓開了一條道,他不免好奇了起來伸出脖子往人道中間望,心想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