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你——怎麼了?”
十一的話語還來不及說完,便被身後來的一股力量帶得往前一晃。
再回神時,身後那個第一次見麵的女子,竟已經,狠狠地抱住了她。她的下巴擱在自己的肩頭,一點微涼的液體落在了十一的肩膀上,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彌漫開來。
月光清朗,有螢火蟲帶著一點星輝從草間飛舞出來。耳邊蟲鳴蛙叫,稍遠處小河清波,魚在水中遊,飛鳥掠過晴空。靜謐的夜色下,樹林中,無人打攪。
兩個女子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在月色中若明若暗。
“是你,真的是你。”
89竹送獻計
“封姐姐?”竹送正在一點一點拔出排列在牆壁上,深入牆壁三分的竹葉片。聞見封三娘身上的香氣,他不禁回過頭去看,手還摘著葉片,分心之下,大拇指便被鋒利的葉片邊緣割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嘶——”他縮手,吮在嘴裏,一邊跟著三娘。
竹送發覺封三娘回來的時候鬥笠麵紗不曾戴著,正奇怪,卻又不好意思多過問。看封三娘的樣子,有點疲憊,月白色的衣裳上沾了一點水漬,袖子處,胸襟前,都印著水的印子,尚未幹透。
封三娘目不斜視,走到院落正中,然後轉身朝著那麵滿是竹葉片的牆壁方向走去,作了個劍訣,有三片葉子便“嗖”地一聲從牆壁上自動抽了出來,懸浮在空中。
“還不夠深,力道還不夠足。”過了一會兒,封三娘說,旋即手腕一轉,纖指一彈,那幾片竹葉子又迅速地往牆壁上紮去,破空聲陣陣,若這麵牆是敵人,那敵人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竹送驚歎,正要瞧清楚封三娘運力與自己之區別時,那竹葉片已經“吭吭”幾聲射進了牆中,聲似金鐵交鳴,轉瞬消失無影,那麵牆應聲轟然而倒,頃刻坍塌,揚起一陣塵埃。
“看清楚了嗎?”封三娘負手轉身問。
“封姐姐的速度比我快。”
“還有呢?”她挑眉。
“還有——法力比我強。”竹送摸著下顎支吾道。
自己用了無數的竹葉片都未能將這牆擊潰,為何封姐姐用僅僅三枚葉片便能辦到?是她的法力比我強上太多,還是我實在太過弱小了?是我運氣的方法不對嗎?但我也未見她用上多少力氣,如果她刻意按照我的能力打出這一擊的話,為何她能將竹葉片運用自如威力無窮,而我就隻能將葉子紮入牆壁半分?問題究竟出在哪裏?
封三娘輕輕搖頭,一邊往自己房內走去,一邊留下一句話,“問題不在法力的強弱,而是這裏。”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空餘下一道背影,讓竹送仔細思考。
竹送靠近坍塌的牆麵,踩著地上的磚,抱手在前,隻手托著腮幫沉思。
究竟問題出在哪裏?
天亮了又暗,日月星辰不斷交替輪回,便好似人一般。京城內水月庵的盂蘭盆節會一連開上三日,於是城內盛況不減。
封三娘打開門的時候,見竹送盤膝坐在那麵牆前,像是一尊石佛般紋絲不動。他的肩頭沾上露水,周遭盤旋著一層霧氣,褐色發帶束著,是個幹淨整潔的少年郎。
“封姐姐,我知道了。”他站起,揚眉喜悅道,“是位置!”
封三娘眼神一動,微微頷首。
竹送繼續道,“這牆承重的地方實則隻有三點,若是破了這三點,這牆自然會倒塌,封姐姐早就找出了牆的弱點,所以能一擊製勝!”
“對付敵人,重要的不是你有多強,而是他有多少弱點。”她伸出一根手指,對著竹送道,“無論多強的敵人,隻要他存在一個弱點,而且被你找到,那麼,隻要你抓著他的弱點不放,他便永遠不會是你的對手。”
“嗯!”竹送連連點頭,上前挽住封三娘的手臂,然後張口問出疑惑,“封姐姐,這一次回來你跟往常不太一樣,你是......你是找到她了嗎?”
封三娘側首冷然看著他,眼神幾變,最後沉澱下來,恢複那種淡漠道,“嗯。我是見到她了,在京城,隨著範成一同來的。”
“奇怪,”竹送道,“我們到過幾次杭州府,也循著範成的蹤跡跟過他幾次,可一直未見十一,她怎麼會無緣無故憑空冒出來,就好像故意藏起來不見我們,又故意出現來見我們一樣。”
封三娘默然。
遇見十一實在是偶然,在水中救了她之後帶她去了林間,喚醒她之後竟發覺她已經不認得自己了,她不認得自己了......
想到此處,封三娘的心一陣陣抽搐的疼。
有什麼事情比自己最在乎的人忘記自己還要殘忍、還要痛苦、還要絕望?!
十一,你當日的挖心之痛,現在要用遺忘來向我討回嗎?
“封姐姐,當日紫湛姐......”竹送說到這裏頓了頓,不忍說出那兩個字,暗暗地瞥著封三娘,小心翼翼道,“十一是不可能存活下來的,當年我們找不到她的屍首,你在九重天之上,在鬼界中都不曾見到過十一。更奇怪的是,天命策上竟然說十一她還在人界,這不是很奇怪嗎?你有沒有想過,有可能十一已經不是當初的玲瓏心了,她有可能是和碧落一樣因怨念幻化成的妖,也有可能是和範雲姝一樣不肯輪回的魂魄,或許是被那個神秘人操縱的傀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