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想撿一天的桃花不顧鋪子吧?”
十一溫和道,“孟大人也不顧公務了?若是在這裏撿一天的桃花瓣,傳出去想必整個杭州府都要震驚了,堂堂的杭州祭酒孟大人為一個瞎了眼睛的女子撿花瓣?”她嫣然一笑,剛好一陣風過,吹落桃花片片,仿佛下了一場粉紅色的小雨,與她鬢角飄起的發絲一起,在這小雨中迷離著。
孟安仁看著她,目光一頓,手上的動作放緩,“範小姐的容貌,還是與十年前的一模一樣。”
範十郎側首回看,點頭應道,“的確,十一這十年一直沒有變。”
十年前,他被人安置在了這裏,十一是後來才到的,被送來的時候,一個黑色勁裝的女子抱著她,將她交給自己,然後轉身便消失了。範十郎知道此人非比尋常,他回屋看十一的時候嚇了一跳,因為在十一的眉心,有一片金光閃閃的羽毛印記在浮動著,範十郎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那道印記才消失。
等十一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七日之後,她的眼睛看不清楚東西,遇到強光便會刺痛流淚,故而隻能以黑布蒙著,到了晚上才稍微可以放鬆一些。
起初的日子,十一不言不語,幾乎滴水不進,範十郎眼見著她越來越憔悴,便越來越心焦,深怕十一會就此離開。直到有一日夜裏,範十郎自己發了高燒,十一這才猛然醒悟,從她自己的世界中走了出來,反過來去照顧範十郎。
兄妹二人在杭州府外的一個小漁村安了家,做起了小生意,開了一家胭脂水粉鋪子。不久之後,一個人騎著高頭大馬一路問到了此處,等此人站在範十郎跟前數刻,範十郎才認出此人乃是當年偷了田黃石的小賊孟安仁。
而此刻的孟安仁,已經高中並且被派遣為杭州府的祭酒了。
自那以後,孟安仁幾乎每隔幾日便會登門拜訪,這一敲門便敲了十年,十年如一日,範十郎看得出孟安仁對十一的心思,但可惜到了十一那處,四兩撥千斤,每次孟安仁一開口,便會被十一死死堵回。
孟安仁從未娶妻,十一從未允諾,但範十郎知道,自己的妹妹絕不會嫁給孟安仁,因為她心裏隻有那個女子。
又一日,風和日麗,清風徐徐。
範十郎出門去了,留下十一在院子中,隔壁的老王會經常送一些日常用品和食物來,十一微笑禮貌地回應。
“對了範姑娘,”老王在替十一打水,邊拉起井繩邊歪著頭道,“村裏近來出現一位白衣姑娘,漂亮地跟仙女似地,隻是臉臭了些,似乎一直在找人。”
十一心頭猛然一跳,手指在絞著。“那位姑娘叫什麼名字,她在找何人?”
老王褶皺的眼角張了張,想了半天答道,“她一句話也不說,隻是自己在村裏轉著,似乎還在你院前停留了一會兒,範姑娘,如果是……如果是衙門派來的人,你可要小心一點呀。”老王知曉十一的身份。
“好的,謝謝您。”十一頷首,手越絞越緊,直到老王離開時鬆手的時候,十一才感覺到手心的汗。回屋關上門,十一靠在門上,如果不靠著,她便會倒下。
是你嗎,是你下了玉皇山來找我了嗎?
夜色漸沉,鳥兒在林間叫著,在黑暗的庇護中,很多生物都鑽了出來,憑著天性去尋找食物,開始活動。
安靜的院落裏,閨房開著窗,正對著清朗月光。
一個人兒身著素衣,端正地坐在刺繡架後,一針一線熟稔地穿梭。
啪地一聲,窗戶拍了一下窗框。十一抬首,麵對著窗戶院落,輕輕地問,“誰?”她方才似乎聽見了衣袍獵風的聲響,但卻沒有聽見有人的腳步聲。
空氣靜默,沒有人回答。
十一伸手朝前,但空空如也,她歎了口氣,抓住窗框想拉上它,卻不想那頭竟有人按住了窗。
“到底是誰?!”十一驚慌,剛要大叫,卻聽到了對麵那人輕輕幽幽的話語聲,“是我。”
十一聞言一怔,呆滯片刻後喃喃問,“你是誰?”
那人靠近了一步,身上散發的幽香沁人。“青丘國靈狐,封三娘。”
☆、大結局
十一嘴角輕彎,含著笑道,“從前門進來。”
曾掛念多久的人終於重新回到了麵前,十一倒茶的手在微微顫唞著,聽見她輕輕地邁入門檻,然後默然地停留在身後,十一感覺到身上落了她熱熱的目光。握著茶杯,十一轉身麵向她,將茶杯送出去,但她的聲音卻從另外一邊傳了過來。
“你的眼睛……”
“沒事,隻是見不得強光。”十一臉上閃過尷尬之色,側轉身子,這才感覺到有人將那杯盞接過,“屋裏簡陋,你隨便坐坐,我去關窗。”
十一剛要走的時候,袖子卻被身後那人拉住,心中驀然一頓。
“我聽說你隻有不到十年的壽命,是真的嗎?”封三娘問。
“你是聽聞此事才趕過來找我的?”十一抿住下唇,半晌後回過身微笑,“是紫湛身邊的女仙告訴你的吧?”
“是。”
十一裝作不經意地笑,輕輕抽出衣袖,道,“原本被告知隻有不到十年的壽命,但是她們設法救了我,否則你如今見到的隻是一堆墳土。”她走到窗前合上了窗扇,然後背抵著牆壁道,“你下了玉皇山,還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