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的新皇曆。鐵蛋兒踮著腳,看著高掛在牆上的“陽皇曆”數著:“1987年,明年就是1988年、1989……然後是……”無論是八幾年還是九幾年,對於無憂無慮的童年而言是無關緊要的。鐵蛋兒隻知道每當換新衣服,就是長一歲的時候。

今年,鐵蛋兒家的房子也換衣服了,當然也長一歲。揭去屋頂厚厚的茅草,換上灰白色的石棉瓦,屋子裏純天然的泥地鋪上紅磚。紅磚鋪成那樣夢幻的圖案。豎著看是縱向、橫向交替鋪放,斜著看,像一塊壓一塊錯落有致的階梯。鐵蛋經常有規律地踩著紅磚跳來跳去。但房子有一處沒變,就是去年雨夜爸爸用來支撐山牆的那根大圓木,它還在倔強地堅持著。

晚上,在白熾燈照耀下,地麵格外紅。爸爸在外屋殺雞,脫毛,次日清晨騎幾個小時自行車到城裏,以四元一隻賣掉,而這些雞是白天從各家各戶收來的,每隻才兩三塊錢——沒錯,爸爸改行了。

媽媽像往常一樣鋪被子,拉窗簾,準備入睡了。燈光將媽媽的身影映在花布窗簾上,鐵蛋兒發現媽媽最近特別笨,鋪被還要好久,肚子胖乎乎地,比爸爸還重,真可笑。但讓他真正笑的是他感覺一本“陽皇曆”都快翻沒了,媽媽一次也沒打過他,有時剛舉起雞毛撣子,鐵蛋兒就跑,媽媽就不追了。

媽媽突然表情痛苦,手捂著肚子:“鐵蛋兒,快叫你爸!”

鐵蛋兒急忙跑出去:“爸,我媽好像肚子疼!”

爸爸扔下脫了一半的雞,跑進屋:“孩他媽,是不是要生?”

“快,叫李新芬!”媽媽催促著。

李新芬——本村唯一的大夫,鐵蛋兒對她太熟悉了,她打針可疼了!爸爸忙叫了鄰居王三去幫忙叫李大夫。

媽媽好像越來越痛苦,躺在剛鋪完的被上呻[yín]著。爸爸不停地鼓勵著。鐵蛋兒可從來沒有見過這情景,他騎在門檻上,手扶門框探頭緊盯著媽媽。

不一會,李大夫抱著那印有大紅十字的大包包跑來。

“快生了!快去燒水!”李大夫命令爸爸。

爸爸跑出外屋馬上又回來,水是現成的,因為,剛剛燒水脫雞毛呢!爸爸又躥回屋裏。李大夫很野蠻把窗簾扯下來,圍在媽媽周圍,表情嚴肅。鐵蛋兒不禁把頭縮回去,隻留半隻眼睛往裏窺。

“李大夫太可怕了,又給媽媽打針。”鐵蛋兒不禁打個寒戰。爸爸又去外屋打來開水,這時才發現鐵蛋在門那。

“兒子,別看,小孩子去別處玩去!”

天黑了,去哪玩呀?爸爸可真逗。

媽媽撕心裂肺地叫喊,鐵蛋聽得真切,他沒有被嚇哭,隻是呆呆地望著,不知發生了什麼。是李大夫把媽媽紮疼了嗎?不會,一定是在幫媽媽治病呢,要不然爸爸早把她打跑了。他不停地猜測著。終於,眼淚浸出來,但大眼皮擋住了,沒有流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媽媽不哭了,卻聽到清脆的嬰兒的啼哭。鐵蛋兒抹去淚水,把整個身子都探進來。他徹底蒙了,但他確定媽媽病好了。李大夫一會兒剪子,一會兒紗布,動作那樣熟練。鐵蛋感覺此時的李大夫那麼慈祥。

從那天起,媽媽懷裏抱著一個小嬰兒,從來不下地,全是爸爸在幹活,但是天天樂嗬嗬地不嫌累。這幾天,家裏總來客,送來罐頭、雞蛋,鐵蛋兒也借光吃點美味。

“男孩兒女孩兒?”

“丫頭!嘿嘿。”爸爸逢人就笑。

“呀,真可心,這回一個小子一個丫頭!”鄰居羨慕地說,爸爸自然樂開了花。

鐵蛋兒懵懵懂懂地知道,他多了一個妹妹。

8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