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要我關了醉雀樓。”
蕭池在自己角落的椅子上坐下來,“不錯,正有此意。”
“那好,我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
“你說。”
許芳苓也不拐彎抹角,“兩年前,你說你要娶夏雪瑤,我問你愛她麼。你說你不愛。後來,你說你要娶將軍府小姐,我問你愛她麼,你也說你不愛。那麼,九王爺,我現在問問你,那個將軍府的小姐,你如今愛她了嗎?”
☆、073 誰是外人
半晌,他才說,“這是我與她的事,不足與外人道。”
他何其吝嗇啊,左右不過是一個愛字,他竟然有些不願與別人說起有關她的一絲一毫。
許芳苓雙目盈淚,指著自己道,“外人?你說我是外人?自你從宮裏搬出來的第一日我便認識你了。”她說著拿出一個小香囊來,置於手心,低聲道,“這個,你不記得了嗎?你曾經說,遇見我是天意,你還說,你會一輩子待我好。這些你都忘了嗎!”
“你忘了不要緊,可我還記得。我記得十多年前的一個冬天,是你將我從破廟裏帶出來,說要給我衣食無憂,給我家,免我顛沛流離孤苦無依。我想了很久都不能想明白,那兒的乞丐那麼多,為什麼偏偏是我。原來,不過是因為我撿的這枚香囊吧。可現在,你連這個都不要了嗎?!”
蕭池看著她掌心的那枚小香囊,一瞬出神。那枚小東西,有些日子沒見了。自他遇見了許芳苓,便將它留給她了。
香囊被許芳苓保存得很好。白色布上繡枯瘦寒枝,若說是枝寒透,了無生機,可偏偏筆鋒盡處,寒枝盡頭,居然驀地綻出一簇鮮活來。
葉翠綠,果鮮紅。兩串紅色小果實,好像是櫻桃。因為繡工一般,所以那櫻桃不算豐滿,更談不上圓潤,卻掩在幾片濃翠之中,不顧一切紅得鮮豔。
蕭池知道,那香囊裏麵,放的是梅花的花瓣。是那個女子親手摘了曬好,又親手縫進去的。
他將那個香囊從許芳苓手心裏拿起,摸著如今看起來有些拙劣的針腳。她的樣子他從沒忘記。
他沒忘記,她曾華裳裹身,也曾一襲粗麻;她曾天真繁蕪,也曾凜冽寒涼。最後。她身形日漸消瘦,像一株千年的老樹,渾身散發著些惑人的蒼涼妖氣。終有一日,她厭了倦了,於他懷裏緩緩倒下,再也沒能醒來。她說,她要去找那人贖罪。如果,生的美惹了別人的覬覦也是罪。
忽而,記憶中那女子一身霓裳,轉過身來。他驀地看著手裏的香囊笑出了聲。而一旁的許芳苓還在不住落淚。
那女子生前似乎極愛縫製這些小東西,且她似乎一直遺憾自己生的不是個女兒。每每見了他,總要托著腮看著他歎道,“唉,池兒要是個女孩兒就好了。”
他對她也是極無奈,她說的次數多了。他已經不想提醒她,她生的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孩子。
可有一次,她竟然心血來潮,親手縫了一個布娃娃硬要塞給他。那個奇奇怪怪的布娃娃當然被他拒絕了。那個女子隻戳了戳他腦門,隔天又給他換了個香囊,要他掛在身上。
那香囊看起來不起眼,且圖案似乎也說得過去。她蹲下`身去,將那香囊掛在他潔白的衣上。
“有公子兮,佩蕙纕兮,如蘭芷,如溫玉。”
他明明算是個大孩子了,卻突然被她伸手捏了捏臉,笑道,“你與他,可真像。他小時候一定就是你這個樣子的。”她還未說完便看著他笑了起來。
不久後。聖上便過來了,她斂了笑意,站起身來,又同他說,“池兒去玩吧。”
那香囊他一直戴在身上,他身上的也一直都是淡淡的冷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