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雖是數九寒天,這榮禧堂堂屋之內,不提那角落處熏著的銀絲碳,就是地上也鋪上了厚厚的氈毯。史氏最重養生,自是知曉寒氣從足底進入身體的道理,故天剛寒了幾日,榮禧堂各處皆是鋪上了氈毯。如此,那啞兒雖跪著倒也不覺膝蓋受涼,心中百轉臉上哀色更深。
那史氏聞言,頗為不解看著地上跪著的丫頭。那丫頭生的清秀可人,行動見弱柳扶風,與那梓莘截然不同,雖美貌不比梓莘,卻也別有韻味。可今日見她依然姑娘打扮,行色之間仿佛受到莫大委屈,不由心中大疑。莫非昨日自己那個大兒子並沒收用這個丫頭?她又細細瞧了梓莘臉色,不見絲毫不悅,更是篤定了自己猜測。又想到那王氏故作大方的態度,心下不由偏向那小兒子幾分,不由覺得到底還是老二和自己貼心,當晚便收用了那丫頭。極為配合的狠狠打擊了王氏一番。
史氏不動聲色,端起茶盞抿上一口,瞧那啞兒還跪在那裏,抬眉訝然,“怎得還跪在這兒?快起來吧。”
說著又擺出一副了然表情,自顧自的點了點頭,眼裏露出了讚賞,
“好丫頭。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可是如今已經把你給了大爺大奶奶,自當好生伺候著。”
說著與轉頭問梓莘:“對了,方才給我聽得不真切,她叫什麼來著?”
啞兒到底在史氏身邊伺候那許多年,立即明白史氏話中之意,剛想張嘴回話,冬雪、春雨已經走到她身邊扶起她。卻也不知道兩人做了什麼,啞兒站起身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竟然發不出聲,竟成了名副其實的啞兒。她驚恐的看向史氏,得到卻是史氏厭惡的表情。她有口難言,隻聽得梓莘笑盈盈的開口:
“昨兒夫君一出門便給賜了個名兒,叫啞兒。便是那啞口無言的啞了。我看這丫頭是個有造化的。”
史氏雖聽著不甚舒服,卻又不好拿著此事作伐,點頭之際已經有了主意,臉上笑意浮現,
“雖不是什麼好名兒,爺們喜歡就好。什麼名兒以後不過是那閨房之樂,啞兒姓劉,以後還是稱呼劉姨娘吧。”
啞兒麵露喜色,嘴巴微張依然又可以發聲。她當下大喜,立即笑道,“謝夫人。”
“啪”冬雪一巴掌已經甩到啞兒麵上,啞兒捂著臉,委屈看著史氏。史氏才要發作,賴家的借著斟茶之際,對著她使了個眼色。史氏了然對著賴家的點了點頭。那賴家的放下茶盞,轉頭對著梓莘笑道,
“大奶奶教訓的好。如今這地方,哪有那些個姨娘說話份兒。”
啞兒捂著臉喏喏退下,心中卻是歡喜了。如此一來,自己姨娘身份怕是落實了。
梓莘不予置否,端起了茶盞喝上一口,抬頭正對上了王氏眼睛,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笑容來。王氏自然也是瞧見了梓莘的笑容,更覺那是在嘲笑自己。隻是她這個位置,抬眼瞧見就是那姑娘打扮的劉姨娘。任誰都能瞧出這位劉姨娘行動流暢,眉宇間露的是哀色,卻不是那*之後的倦怠的媚態。再瞧的身邊小杌子上的周姨娘,心中之氣更不打一處來。想到昨兒賈政迫不及待之態,還有那一晚上要的三四次水,更不提一早那跟前伺候的丫頭嚼舌說什麼老爺勇猛,那周姨娘一晚上都在求饒……思及,王氏藏於袖中的帕子幾乎要被攪爛。
史氏眼瞧著王氏做派,心中暗喜。那日,聽聞居然梓莘送來之物卻被王氏與鴛鴦貪墨,心中就有了這個打算。任王氏如何故作大方,心中到底如何就她自己知曉。看那周姨娘的做派,便知以後二房可有得瞧了。再看那姑娘打扮的啞兒,定了定心,史氏微笑開口:
“昨兒老二家的可是給那周姨娘備了一桌宴席。不知道老大家的準備如何操辦劉姨娘的事兒?既然昨兒沒有辦,怕是老家的想選個好日子吧!這都快過年了。我瞧著倒是日日都是好日子。”
“勞煩母親掛心。夫君昨兒說了,屋裏的其餘六個都不曾有過什麼宴席。故劉姨娘也不好特例,反叫是她們姐妹不和了。”梓莘低眉順目,手輕撫著袖口的花紋,淡淡回道。
史氏點頭,順著話頭問道,“是這個理兒。也不知道如今老大寵著哪一個?姨娘不過是個玩意兒,切莫為了哪個掏空了身子才好。我瞧著,老大家的,你還是定個日程出來。也要讓她們輪流服侍,都是花一樣的年紀,怎好讓誰蹉跎了去。”
梓莘抬頭展顏而笑,目光中閃爍著嘲諷之色,口中爽快答道:
“哎。隻是母親,我年輕不懂事,哪懂得這些。不如勞煩母親給個日程,回頭我交給夫君。想必夫君是極樂意的。不過……母親,夫君到底是夫君。我能做的也隻是從旁勸說,到底做不了夫君的主。此時怕是還需要勞煩母親與夫君細細說了其中要害。”
史氏張嘴想說什麼,卻又說出口。不論哪家姑娘,閨閣之內又何曾學過給和妾侍排日程輪流服侍的事兒。這賈代善也從無半個妾侍,無例可循。若是叫她回去問身邊媽媽,怕是一場官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