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不想住在墓地裏。”

墓地住起來的確不舒服,他跟著走了兩步,又覺得這個邏輯不對:“可是你家不是墓地啊。”

楚焰掏出口香槍塞進清風的嘴巴裏。

清風吞下去,然後張著嘴巴:“啊。”小眼神亮晶晶地寫著“求投喂”。

楚焰:“ ……應該喂他吃萬能膠。”

楚焰的父母是合葬。他當然不會認為是楚天陰感動於他們的深情才不讓他們分離,多半是出於金錢上的考慮。但結果他很滿意,要是父母地下有知,也希望生同衾死同穴吧。

清風驚訝地指著墓碑上的名字:“和你同姓呢。”

楚焰漠然。被楚天陰收養之後,所有人都以為他從了楚天陰的姓,卻不知道他父親也姓楚。當初就是他父親的那句“三百年前是一家”為楚天陰這條惡狼打開了自己家的大門。

墓碑上照片裏的人笑容滿麵,彎彎的眉眼與記憶中的樣子依稀相似。

記憶太久遠,樣貌已有些模糊,可心痛和懷念更勝以往。

壓抑的酸澀和痛苦像千萬隻破繭的蝴蝶,呼啦一下蔓延到全身,午夜夢回都不幹輕觸的噩夢頭一次明晃晃地曝曬在日光下,夢裏的惡魔卻不再像以往那樣不可一世。

他慢慢地蹲下來,膝蓋觸地的刹那,靈魂在深處震顫了一下,往昔種種翻攪成浪,破開禁錮的枷鎖,終讓他獲得救贖。

輕輕地將花擱在墓碑前,他對著墓碑,腦袋突然空了。這十多年,他每次都在楚天陰的陪同下前來,滿腔的憤怒和悲傷隻能藏在心裏,想要傾訴的話不斷積攢、反複修改,到今日才能正大光明的說出來。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刻,他又覺得過去的困難和悲傷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楚天陰死了。”

他緩緩地說出這句話,表情鎮靜得像在說今天送的這束花多少錢。

“爸爸,媽媽……”

他仰起頭,望著天邊兩朵相攜的浮雲,輕輕地說:“安息吧。”

從山上下來,楚焰又帶著清風去了鄰市。

一路上清風沉默得不像是清風。

楚焰憋了一個小時,忍不住開口問道:“餓了”

清風道:“不吃也不會太餓,吃了不會飽。”

楚焰:“……”敢情他養了個無底洞,看來下一步是快點找一份新工作。

車到鄰市之後,他們並不是找旅館休息,而是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子。

清風好奇地趴著車窗望著街道兩邊琳琅滿目的招牌。

“這裏是有名的古董一條街。”楚焰頓了頓,解釋道,“我父母以前在這裏開了一家店。”

“哦。”

楚焰小聲道:“他們賣古董。”他早熟,在大人以為他不懂而無所不談的時候他就記住了很多當時不明白的事。他們與楚天陰交好不過是因為楚天陰從來不拿假貨騙錢充數。

他將車停在一家三層高的舊樓前,樓門鎖著,兩旁貼著五六張“店鋪出售”的紙條,生怕別人錯過。

清風見楚焰半晌不動,悄悄打開門。

他屁股剛動,楚焰就抓住了他的衣領:“去哪裏”

清風道:“放風。”

楚餡從錢包裏掏出兩張一百遞給他:“記得怎麼用吧想吃什麼自己買。”

清風接過錢,敷衍著點點頭。

抓著衣領的手一緊,楚焰的臉複時放大數倍:“一定要買!”每個字都是從牙齒縫裏蹦出來的,充滿了彈跳力。

“知道。”清風將錢放在唇上親了親,才放進口袋裏。

楚焰皺眉道:“誰教你的”

“電視。”

“…… 錢上有細菌,就是不幹淨的東西,以後不準親。”

“為什麼會有細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