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法寫下我的文字了。
校風嚴謹的C城一中,這麼大膽的性描寫無疑是傷風敗俗的。要是被人撿著,誤以為這是馮佳柏糜爛的生活作風,再大肆宣揚,那馮佳柏的一生都被毀了——那時馮佳柏處於高三最後一學期,正是最需要一心一意的關鍵時刻,這種流言蜚語的中傷,我無從想象。
說句實話,當時我並沒有想到馮佳柏若是追究起來,隨著蛛絲馬跡看出我才是興風作浪猥瑣不堪的幕後人,他又會怎麼視我為怪物。我一股腦兒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保護馮佳柏身上,直到艾紫香——那是艾香的真名——拿著我的日記本,用這個我還來不及想到的後果威脅我時,我立刻傻在了原地。
我對他的愛低到泥土裏,可卻開出了妖豔頹廢的惡之花。
那時候的艾紫香在學校裏的風評並不好,她早看不慣我在沈青春馮佳柏後麵跟搖著尾巴的小狗似的賤樣兒了,所以她拿著我的日記本一出現在我麵前時,我幾乎要昏過去。
那天天色黑黢黢的,一點亮光都沒有,跟我想象中的世界末日相差無異。三月末的風依舊刮得如刀子一般。我在風中泣不成聲地答應她的任何條件,隻為她一句“我替你好好保管,你可別惹我不高興,要是我不高興了,可保不齊什麼時候把它扔出去。”
曾經有人說,自尊於女人而言,像是一件文胸。它將女人的身體拖得高高的,保護得好好的。隻有在那個女人解下文胸的時候,才是一個女人真正成長的時刻。
這種突如其來的成長,比我之前在馮佳柏和沈青春麵前的初潮要深刻得多。相應的,我付出的代價也要多得多。我戰戰兢兢地度過了高中部最後一年多的生活,我的成績隨之大幅度下滑。而我跟列車長麵對一列失控的火車一般,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轟隆隆地載著本人墜入懸崖。直至艾紫香這本盜取我90%以上文字的書大賣後,我才突然放下心防來。我知道,這種盛名是艾紫香眷戀的,她跟我一樣,再也不敢將那本日記公之於世。而我也可以大大咧咧地將這本書的來曆當個笑話講給了杜文諾聽。就是因為抄襲,那些虛幻的香豔的激烈的令人臉紅的場景、還有關於馮佳柏和沈青春的秘密便可以作為艾香一人的虛構而推得幹幹淨淨。
事實上,我一點都不豔羨艾香的一炮而紅。若不是她的走紅,我連選擇複讀的勇氣都沒有。我們相互成就了對方,相互成為對方的威脅。這種戰略上的平衡,被杜文諾這個笨蛋打破,我當時也掉以輕心,沒想到黑粉的隨口一句話竟能引起這麼多的口誅筆伐。想必艾香已經看到了我微博,從我的名字上也大概猜測出我是季晴冉。不知道將來的日子又會發生什麼變化。
第5章
我本不喜歡煎牛排這些西洋吃法,再加上胃口盡失,吃得就更少了。季澤研和杜文諾兩人還在討論時下的八卦。季澤清坐在我對麵,陪著我一言不發。
侍者走過來說道:“季 小 姐,前兩天您寄存在這裏的酒已經醒好了,現在給您倒上麼?”
季澤清轉頭看季澤研:“怎麼想起來喝紅酒了?”
季澤研撒著嬌道:“難得你回來,可跟你出來吃頓飯比登天還難,我還不能趁著大夥高興喝點酒慶祝慶祝啊。”
輪到侍者給我倒酒時,季澤清突然說道:“她不用。”
杜文諾和季澤研好奇地看過來。季澤研盯著季澤清說道:“怎麼了?難道人家冉冉腦門上寫著戒酒協會會員麼?”
我幹幹地陪著她們笑,用鐳射般的眼神掃向季澤清,指望他編出一個服眾的理由來。季澤清沉默了半晌,說道:“喜歡叔本華的才女就別喝酒了。一喝酒,指不定又寫出《跪著愛》,《躺著愛》的巨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