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倒倒,咕嚕著眼珠子,心裏飛快的合計,他想,首先,必須奪下他手裏的槍,那玩意兒攻擊性太大了,而且誤傷性也很沒有節操。

可他自己現在完全做不到,因為這男的在樓梯口抓住他的瞬間,就鎖住他手,用手腕猛撞了鋼質欄杆五六下,淤血堆積出的深紫色,像是化學實驗裏高密度的高錳酸鉀溶液。

隻有第一下特別疼,心都揪起來那種,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後來就沒感覺了,麻了,就是那種悶沉的撞擊聲,刺激著神經末端突突的跳,有些頭暈,並且手腕處有一種詭異的脹。

和這人周旋的時候,他沒想到死亡,也沒多害怕,就想著許東籬,他不能出現在這裏。

他不來,那這就是一起性質惡劣的持槍傷人案,可他來了,那就會升級成黑社會小頭目之間的內訌,警方立刻就會由這次事件挖出一個洞,溯本求源,牽扯進來的東西就太多了。他知道他哥費盡心機走到這一步有多難,他想保護他,像一個也會護短的弟弟,就算在法律的角度,他是所謂的“惡棍”。

許沐不是神勇無敵,隻是覺得自己不會死在這裏,又或者,是死在這裏,也無所謂。

馮母的寸步不讓,馮程陡然失蹤,出現後又昏迷,沒得到認可的每一秒,和馮母共處一室,都是一種煎熬,再怎麼裝大度,他不可能沒有怨言。

可他媽衝出來的瞬間,表情驚慌淒楚,對個陌生人哀求,他忽然就想給自己一巴掌。接著馮母的話,衝擊波似的轟炸耳膜,他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她這是放棄阻攔了。

西藏人說,幸福是刀口甜蜜,刀口不深,嚐到的蜜就不甜。馮母這把利刀,在深深割破骨血後,終於觸到抹在刀脊上的蜜,許沐鼻頭發酸,不知為什麼,就想對她說聲謝謝。

謝謝成全--馮程醒後,他也會讓他,鄭重的去向自己的媽媽道謝。

他還在琢磨馮程什麼時候醒,他就突然出現在了樓頂。

盡管他形象放蕩不羈,病服第一顆紐扣散了,橡皮筋的褲子搞笑的扭了半圈,臉色……鮮紅,眼皮浮腫,急促的喘氣,連站也站不直,兩手使勁扒住門框,才能歪扭的站住,額頭上還摻纏著圈特傻逼的紗布。

許沐卻覺得他非常帥,因為他出現的時機如此美好,將他心裏灌滿了希望,更別說,他眼裏的擔憂濃的無邊無際,非常動人。

他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多久沒見著他了,睜開眼看著自己的馮程。

……

SHE在歌裏唱,深情一眼,摯愛萬年。

流行那陣就當了耳旁風,這一刻,馮程突然就有些明白,詞裏的萬年,可能說的是那種渴望的幾乎脹破心髒的情緒。

他不知道今天周幾,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隻是眼裏剝離了危險和附著物,隻剩下許沐不正常彎曲的身體,和掩不住驚喜的眉眼,他甚至沒注意到那杆霸氣側漏著死亡氣息的手槍。

他深望入許沐的眼睛,聲音嘶啞道:“嗯,我醒了,對……”

砰——

震耳欲聾的巨響在腳邊爆開,離腳不過二尺的地方一個冒著青煙的洞,腳底的樓板傳遞過來顫弦般的抖動,竟是那歹徒不耐煩,朝這開了一槍。

槍口也是薄煙屢屢,那人又飛快的挪回去,抵在許沐太陽穴上,發燙的槍口灼的他窄了窄眼皮。男人大力勒緊許沐,崩潰的吼道:“我數三聲,讓!許!東!籬!滾!出!來!”

幾位女性被他嚇的齊齊一抖,還沒緩過來,就見馮程身後撐著他的白大褂眉頭一緊,比劫匪更不耐煩的喊道:“同誌,拜托你搞清楚,這裏是醫院,不是精神病院,要開槍回自己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