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最值錢
——[美國]布赫瓦爾德
一天,我從兒子房間的門口經過,門開著,兒子正在聚精會神地打字。
“兒子,寫什麼呢?”我問他。
“正在寫回憶錄,描述做你兒子的感受。”
他的話讓我心裏甜絲絲的:“寫吧,但願在書中我的形象不壞。”
“放心吧,錯不了!”他說,我正要離開,“爸爸,您先別走,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下。你把我關進牛棚,用你的皮帶抽我,像這樣的事,在我的書中出現幾次為好?”
這使我愕然:“我從未把你關進牛棚,也沒有用皮帶抽你啊!再說,我們家也沒有牛棚啊!”
“我的編輯說,要想使書有銷路,我應該描述諸如此類的事:當我做錯事的時候,你狠狠地揍我,繼而又把我關進洗手間或者什麼地方。”
“可我從來沒那麼做過。”
“那是事實。但編輯指望我的故事能使讀者大開眼界,就像加裏·克羅斯比和克裏斯蒂娜·克勞索德寫的關於他們父母的故事那樣。他認為讀者對你的私生活感興趣——想看到你的真實一麵。現在,前輩們都在寫這方麵的書,而且都很暢銷。假如我也把你描述成一個墮落的父親,您不會有意見吧?”
“你一定要這樣做嗎?”
“是的,必須如此。我已經預支了一萬美元,他們的條件是我必須揭露你的隱私。我已經寫完了前兩章,你可以先讀一讀。內容嘛,是你在一次演講會上鬧出了大笑話,會後你酩酊大醉地回到家中,逼迫家裏的所有人在深夜刷地板。”
“這都是你編造的,我可從來沒有這樣幹過。”
“哎呀,我的爸爸!這隻不過是一本書。我的編輯喜歡這樣的書。第三章最中他的意了——你對母親拳打腳踢,大耍威風。”
“什麼?我對你母親施行暴力?”
“我並不是說你真的傷害了母親。不過,我還寫了我們幾個小孩慣於藏在毛毯底下,這樣母親挨打時那種聲嘶力竭的叫聲就聽不見了。”
“天哪,我什麼時候幹過這種事!”
“可我不能照搬事實。編輯說過,成年人是不會花十五六美元去買《桑尼布魯克農場的麗貝卡耶》的。”
“好吧,就算我用皮帶抽了你,打了你母親!還有什麼?”
“對了,你拈花惹草的事呢,我把它安排在第四章。假如我寫你常在淩晨三點鍾領舞女回家過夜,你說人們會不會相信?”
“會的,我敢肯定,人們會一百倍地相信你的謊言。但即使這是一本暢銷書,難道你不認為這太離譜了嗎?”
“這是我的編輯的主意。由於您平時沒有粗暴待人的惡名聲,所以這樣一寫,讀者才會真正感到驚奇、刺激,而且會對你另眼相看。”
“是的,對你是無所謂,但對我可如同下地獄了!”我再也按捺不住,衝他吼叫起來,“那我做沒做過一件好事?”
“做過,其中有一章我特別寫到你為我買了第一輛自行車,接著我又寫了過聖誕節時我讓你生氣了,於是你就把一碗土豆泥統統扣在我的腦門上。但編輯把這兩件事刪去了,他說讀者會看得一頭霧水。”
“那你為什麼不寫由於你數學考試得了‘良好’,我就用冷水把你從頭淋到腳?”
“哦,對了,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那我就這樣寫:一次我得肺炎住進了醫院,你這位當爸爸的甚至連一眼都不看我。”
“看來你是想把你的父親以一萬美元出賣了?”
“不僅是為了錢。編輯說如果我揭露一切隱私,那就連巴巴拉·瓦爾德斯都會在他主持的電視節目裏采訪我,那時我就可以真正地獨立了,您也不用再為我操心了。”
“好吧,如果這本書真會帶給你那麼多的好處,你就幹下去吧。我能幫你做些什麼?”
“太好了,那你能不能給我買一台文字加工機?如果我能提高打字的速度,這本書就能在聖誕節前脫稿。一旦我的代理人把這本書的版權賣給電影製片商,我會在還錢的同時多給您點小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