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使人難以忍受的還不是這種刺耳的喊叫聲,而是那些難聽的罵人話。哦,我的天哪!簡直無法跟她生活在一起。這個女魔鬼,她把打罵仆人當成了家常便飯,對仆人呼來喚去,而且她有時也向我示威,找我的過失,我心裏想,你就等著瞧吧,一有機會,我就會把你幹的一切壞事告訴將軍。我心裏這樣想:他老人家公務繁忙,每天埋頭於工作,所以才沒察覺你肆意揮霍他的錢物,欺下瞞上,總有一天,我會讓他擦亮眼睛的。嘿,老弟,我也確實讓他擦亮了眼睛,而且擦得那麼明亮,弄得我差一點永遠閉上自己的眼睛。直到現在,我一回想起來,仍不寒而栗。有一天,我在走廊上走著,突然聽到一陣尖叫聲。起初我還以為有人在宰豬呢,後來仔細一聽,才聽出來,這是薇拉·尼基季什娜在跟誰吵架:‘壞蛋!你這個狗東西!你這個魔鬼!’——她這是在罵誰呀?我心裏想。突然,我的老弟,我看見這麼一個場麵:房門打開了,我們那位將軍從房間裏飛跑出來,他滿臉通紅,兩隻眼睛瞪得很大,頭發蓬亂不堪。她在他身後仍罵個不停:‘你這個壞蛋!魔鬼!’”
“這不可能吧!”
“天地良心,我說的全是實話。我還記得我當時的感覺:既震驚,又氣憤。震驚將軍怎麼能容她那樣,氣憤這婆娘竟如此囂張,氣得我不知該如何辦才好。一個普通的沒有受過教育的婆娘、一個廚娘、一個仆人敢放狂到如此地步,恣意妄為!當時我還以為可能是將軍想跟她結賬,要解雇她,她卻利用沒有見證人這一點,痛罵將軍。我心裏想,反正早晚都得離開,我豁出去了!我火冒三丈……便走進她的房間,對她說:‘你這個惡婦,連將軍這號大人物你也不放在眼裏,隨意辱罵,你以為他老人家年紀大了,性格軟弱了,就無人站出來保護他嗎?’——我越說越來氣,便掄圓了手掌,朝她那胖乎乎的臉頰上扇了兩個耳光。哎喲,你想象不到,你簡直想象不到她當時怎樣扯著嗓門大聲喊叫,簡直拿她沒有一點辦法!我敗下陣來,倉皇逃進屋外的樹林裏,大約一個時辰過後,童仆迎著我跑過來說:‘老爺請您到他那裏去一趟。’我就去了。我走進將軍的房間一看,他正皺著眉頭坐在那裏,形似一隻敗下陣的花火雞,連看也不看我一眼。”
“他說:‘您是怎麼搞的?看把這裏鬧成這個樣子!’‘如果您是指尼基季什娜那件事,大人,我那是在替您打抱不平呀。’他說:‘這與您毫無關係,您完全不必那樣做。你明白嗎?這是我的家務事!’於是他開始怒氣衝衝地訓斥起來——差一點沒把我氣死!他嘮嘮叨叨地說個沒完,後來又無緣無故地哈哈大笑起來:‘你怎麼能這樣做呢?雖然我很佩服你的勇氣與膽量!不過我希望,我的朋友,這件事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你的大發雷霆我可以理解,不過你得同意,你不能再在我家待下去了……’”
“瞧,沒想到我落得了這個結局,他甚至感到吃驚,無法理解我怎麼敢把那個傲慢自大的雌孔雀毒打一頓。他被那個婆娘蒙住了眼睛!一位三品文官,獲得過白鷹勳章,擁有無限的權利,卻在一位婆娘麵前屈服投降了……你瞧瞧,女人竟有這等威勢,真不可思議。不過,快脫帽子吧!將軍的靈柩抬過來了……啊!那麼多勳章,上帝!你瞧,真的,走在前麵的都是些女士太太們,難道這些勳章真有她們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