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韶望著百裏神樂,表情一下子呆了,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百裏神樂抬眸,眼中有讚賞,須臾,他又垂下眸子,微微的笑了:“嗬,既然要給你機會,那就給的徹底一點。阿韶,記住這個夜晚,記住我說的每一句話,如果後悔了,哭也沒用的。”
話音剛落,他猛的朝前走去,任冰冷的劍刃穿過他的身體,貼近華韶,嘴唇吻上他的額頭:“阿韶,有句話很久之前就想對你說了。”冰冷的唇劃過紅衣少年的眼角,“阿韶,對不起。我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傷害你,如果能重來一次,我願用一切去補償。”
他忽然握住華韶的手,微微使力,華韶的手便不受控製的將寶劍轉了個方向。
耳邊似乎是什麼東西被絞碎的聲音,華韶慌張抬頭,隻見百裏神樂依舊滿臉微笑,身上的皮膚和血肉如同牆皮般迅速脫落,四散飛去,不消片刻,便化作了一具森森的白骨。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華韶忽然驚叫一聲,手中寶劍猛的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華韶看著麵前的白骨,一下子失了所有力氣,跌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眼中皆是不可置信,麵色亦慘白如雪。
那白骨眼眶空蕩蕩的望著他,似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華韶猛的抱住頭,忽然大笑起來,隻是這笑聲聽起來如同在哭一樣:“你說得對,我是怕死,我怕死的很。若非懼怕死亡,受辱至此,華韶早已自絕性命。百裏神樂,我曾經鼓起勇氣死過一次,結果卻被你按在水裏嗆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從那個時候起,死亡的陰影就罩在我的頭頂上,我變成了一個膽小鬼,隻要與死搭上一點邊,我都能嚇得全身僵硬。”笑著笑著卻哭了起來,“百裏神樂,我一點也不想給你陪葬,是你害我變成一個懦夫,你有什麼資格嘲笑我?對,我就是這麼自私,這麼懦弱,你看穿了我,這下你滿意了?百裏神樂,我恨你,從未如此的恨你!”
白骨卻沒有辦法回應他。
華韶坐在原地,似是癡了般,又哭又笑。笑夠了,哭夠了,才覺得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麼,也許是第一次經曆這樣詭秘的事,他親手殺死了一個不死人!
什麼不死神話,都是騙人的!
從未覺得如此害怕,他猛的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等停下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身處懸崖之巔。
冰月就懸在他的頭頂,山風迎麵吹來,將他吹得清醒了幾分。華韶低頭看自己的手,發現自己滿手鮮血,都是百裏神樂的。
百裏神樂!想到百裏神樂,華韶又猛的往回跑。因為飲酒前早就吩咐了下人不許過來打擾,那副白骨依舊孤零零的倒在地上。
華韶跪倒在白骨麵前,開始發抖。他伸手將白骨抱起,運起輕功朝地宮的方向飛去。
地宮早已在多日前完工,華韶抱著白骨走進地宮的入口。地宮內的寢殿與百裏神樂的寢殿修建的一模一樣,即便是裏麵的陳設也是一模一樣的。
華韶將白骨放在平時用來纏綿的大床上,拉起被子替它蓋好,然後頭也不回的跑出了地宮。
華韶站在機關邊,用力按下。千斤重的大門緩緩墜下,隔絕了他的目光。
百裏神樂說過,這門一旦關上,就休想從外麵打開。華韶的臉上有一絲猶豫,但已經來不及了,大門落地,將裏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真正的永訣。
華韶靠著石門蹲下,抱著膝蓋坐在地上,抬頭望著明月。
明明不久之前那人還在和他飲酒,對他微笑,轉眼間就化作了一副白骨,躺在與世隔絕的空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