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瞎子說:“操,這就是方向啦!灌木稠的地方,陽光多,一般就是南邊。灌木稀少的地方,陽光少,大多數是北邊!”
我忍不住說:“我操,就那麼簡單!”又有些不服氣,問他:“那要是沒有灌木呢?”
趙大瞎子冷哼一聲:“沒灌木怕啥?你到處找找坡地啥的,南邊的草都是長得很稠,北邊的草長得鬆。要是連草都沒有,那就找樹。”
我有些懷疑:“樹也是向陽的地方長得多?扯淡吧!”
趙大瞎子說:“樹不是,樹得看樹皮。南邊的樹皮光滑,北邊的粗糙,尤其是白樺樹,你一看就知道了。”
按照趙大瞎子的方法,我們很快辨別了方向。
剛準備出發,幽靜的小樹林裏突然傳來撲騰撲騰幾聲響,接著傳來幾聲怪叫,像有人冷笑一樣。前麵密匝匝的灌木叢中,又傳來一陣陣嘩啦嘩啦的聲音。
東家做了個手勢,讓大家開始戒備。
白朗和趙大瞎子直接掏出了武器,對準了前麵的灌木叢。氣氛一下緊張起來,大家的臉色都變了,一起對準了前麵的灌木叢,誰也沒有說話。
等了一會兒,灌木叢嘩啦嘩啦響了幾聲,又恢複了平靜。
東家鎮定地說:“白朗,你去看看。”
白朗點點頭,兩手端著槍,瞄準著灌木叢,小心摸了過去,查看了一番後,說:“啥也沒有,興許是條大長蟲!”
趙大瞎子有些著急,說:“哎呀,早知道剛才該去抓住它,長蟲膽生吃最壯陽!”
我不由嘲笑他:“就你個光棍還壯陽,就別禍害插座去了!”
趙大瞎子罵道:“操,老子先攢著點還不行?!”
幾人調侃了幾句,氣氛有些緩和,不像剛才繃得那麼緊了,也開始考慮到底哪裏出錯了,怎麼走不出去這片鬼林子。白朗和小山子努力回憶上次的路線,用小木棍在地上不斷畫著地形圖。東家則背著手,看著樹上雕刻的鬼臉,不發一語。趙大瞎子還是神叨叨扯著他的鬼打牆理論。
他突然問我:“小七,你還是不是童子?”
我不明白:“啥?筒子?”
他比劃著:“童子……就是那啥……啥家夥……處男!”
“處男?”我的臉一下子紅了,“操,說正事呢,你瞎扯啥?!”
趙大瞎子一本正經:“這就是最大的正經事,快說!”
我惱火了:“說啥?!”
趙大瞎子給我解釋:“小七,你還不知道,這童子尿最破鬼打牆!你快說,你小子還是不是童子?”
我氣得要瘋了,揪住他打,一直在旁邊沉默的山魈突然站了起來,低聲說了句:“有人!”
“有人?”我們一愣,朝前看去,樹林中安安靜靜的,連個鬼影子也沒有,哪來的人?
他的表情凝重了,一個箭步衝過去,隻聽嘩啦嘩啦幾聲,灌木叢中一陣響動,他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了灌木後的樹林中,漸漸沒有了聲音。
我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山魈就這樣消失在了叢林中,一時間誰也沒有反應過來,都傻站在那裏。
東家快步走了過來,說:“過去看看。”
趙大瞎子和白朗一起摸過去,卻發現灌木後麵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趙大瞎子更是叫道:“東家,那小子跑路啦!”
我們仿佛陷入了絕境。
先是在老林子裏迷了路,怎麼也走不出去。現在身手最好的山魈又無緣無故失蹤了,實在讓我們士氣大落。雖然白朗和趙大瞎子也有豐富的叢林經驗,但是比起山魈那種野獸一般敏銳的直覺,特別是與動物溝通的能力,簡直是天壤之別。
天漸漸黑了。
今天肯定是走不出去這片老林子了。盡管有一百個不願意,東家還是決定今晚在老林子宿營。現在天色越來越暗,再走一次的話,耗費體力不說,搞不好再失蹤幾個人,那就更要命了。
東家吩咐,我們今天晚上在老林子裏熬一宿,大家都別睡了,篝火燒旺點,山魈看到就會回來了。
既然在這裏宿營,就要吃飯,趙大瞎子自告奮勇帶著我去打獵。東家專門提醒,讓我們就在附近打,不要走遠。沒想到我們在附近轉悠了半天,竟然連根鳥毛也沒撿到,更別說野雞、野兔子、鹿了。
趙大瞎子開始還開玩笑說,這裏的動物都去哪了?難不成是老虎、豹子開會,它們都去做觀眾啦?走完一圈,他開始罵罵咧咧的,說狗日的獵物隱藏得太深了,隻要被他發現,非得一槍一個,連根毛都不放過。又走了一圈,他開始沉默了,低著頭不再說話,像是在想什麼心事。
後來,他停住腳步,神神秘秘地問我:“小七,你說山魈那句話是啥意思?”
我不明白:“哪句話?”
趙大瞎子說:“還有哪句?‘有人’唄!”
我說:“這還啥意思,就是有人唄!人你都不知道是啥意思了?”
趙大瞎子說:“俺當然知道……你剛才也看了,灌木叢後麵連個兔子都沒有,哪能有人?”
我說:“興許是他看錯了。”
趙大瞎子撇撇嘴,說:“就他,可看錯不了。俺估計吧,興許……哼哼……”他冷笑了幾聲。
我問他:“興許啥?”
趙大瞎子湊過來,說:“我在想,興許他看到了啥不幹淨的東西,你知道的,他從小在狼窩裏長大,眼睛看到的東西都跟咱們不一樣。他是不是看見啥了,他分不清楚,覺得是人,其實是鬼……”
在這鬼魅陰暗的老林子,聽他這樣一說,我也覺得陰風四起,冷颼颼的,渾身上下直起雞皮疙瘩,忍不住緊緊衣領,朝四周警惕地看了看,連連說你這才是胡扯,人家明明說的“人”好不好,你耳朵裏真是塞了驢毛了,聽東西都能聽岔啦!
我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說就憑山魈那一身徒手殺狼的本領,這老林子裏有誰能傷得了他?他剛才估計真看到了人,也許這裏真有人……你忘了嗎?那魚上的槍孔是誰打的?搞不好就是他們!等收拾了那幾個人以後,他馬上就會回來,你不用急!
趙大瞎子冷笑:“回來?還回來幹啥?要是我,就鑽到大山裏,一輩子都不回來!”
我一臉不信:“哎呦,還真沒看出來,咱們獵場還出了一個要歸隱山林的陶淵明呢!”
趙大瞎子訕訕地說:“你沒看出來吧?你沒看出來的東西多著呢!哼,你就能看出來個屁!”
我回應:“對,我也就能看出來個你!”
說話間,我們已經沿著老林子走了很遠,老林子很安靜,依舊一點獵物也沒有。非但沒有野獸,甚至連聲鳥叫都沒有。這事情有點不對勁,我們一路進山,到處都是蟲叫聲,鳥叫聲,草叢中窸窸窣窣的聲音,鬆鼠在樹上扔下來堅果落在地上的聲音。這些充滿了生機和希望的聲音,讓我感覺到一種山林的原始的刺激。可是現在,那些聲音去了哪裏?怎麼這裏就像是一座死山一樣!
趙大瞎子也覺得不對勁,他嘟囔著:“奇怪了,咋這裏連個屁都沒有!”
我早覺得不對勁了,但是這個時候,不能再加大心理壓力了,好歹在這兒敷衍一夜,就在旁邊瞎出主意:“是不是時間不對?”
趙大瞎子搖搖頭:“這時候,鳥兒該歸巢了,應該成群成群飛回來,這裏咋連一隻都看不到?”
我又說:“是不是這裏有老鷹啥的,把小鳥都給嚇走了?”
趙大瞎子這小子不上道,還在那跟我擺理論:“扯犢子!鷹能把窩搭在這裏?它們都是搭在山崖上!要是搭在這裏,早被你這樣的給掏光啦!”
我有點惱火,又不好跟他直接說,壓住火嗆他:“你懂?你懂你他娘的出去啊,咋不出去啦?”
趙大瞎子不說話了,他蹲在地上,在幾棵老樹下仔細觀察著樹根。看完一棵,又看第二棵,一連看了幾棵,表情越來越嚴肅。
我湊過去看了看,那幾棵樹就是普普通通的老樹,虯龍一樣的根須,除了粗點、大點,和普通的樹也沒有啥兩樣。
趙大瞎子問我:“你還記得山魈放回去的鳥巢在哪不?”
我想了想,說:“好像在那邊。”
趙大瞎子答應一聲,走了過去,仔細尋找了一會兒,終於在一棵大樹下發現了它。
“小七,看好槍!”
他把槍丟給我,脫掉鞋,朝手掌啐了口唾沫,開始光著腳往樹上爬。
我嚇了一跳:這小子是不是瘋了?打不著獵物也就算了,總不會是想去掏鳥蛋吧?這得有多少個鳥蛋才能填飽肚子,估計上千個都夠嗆,我連忙喊他下來,他卻說他不是去掏鳥蛋的。
我氣得夠嗆,問他:“你不掏鳥蛋,上去幹啥?”
趙大瞎子說:“老子掏鳥窩!”
我被他氣得夠嗆,說:“操!那還不是一樣!”
趙大瞎子沒吱聲,在那專心往上爬。他爬樹的速度不如山魈快,但也不慢,兩條腿夾住樹幹,兩隻手死死抱著樹,身子往上一提,就躥上去小半米。這是棵高大的白樺樹,筆直且高,趙大瞎子在主幹上爬了七八米高,開始順著分枝往上爬。他比山魈重多了,身子附在枝幹上,墜得樹枝咯吱咯吱響,像是隨時會斷掉,嚇得我在下麵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趙大瞎子怎麼會拚命去弄一個鳥巢?難道說他剛才在樹底下發現了什麼?我雖然搞不懂他弄這個幹啥,但是他竟然去冒那麼大風險,一定有他的理由。
好在有驚無險,趙大瞎子終於拿到了鳥巢,他先看了看,將鳥巢拋給我,自己順著樹幹慢慢出溜了下來。
我撿起這隻鳥巢,仔細看了看,這就是一個普通的鳥巢而已,由一道道幹草編織成,挺結實的,沒啥特別的。
趙大瞎子下來了,手在樹幹上弄了一層灰,他在褲子上抹抹,很興奮地說:“你看,你看!我操,現在看出來了吧?俺早說那小子有問題!這小子,把咱們都給騙了!”
我還搞不懂:“那小子有啥問題?再說了,他跟這個鳥窩又有啥關係?”
趙大瞎子用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眼光看著我,痛心地說:“你忘了,那小子撿到鳥窩時說的啥?”
我回想了一下:“他好像是說,這鳥窩裏還有幾隻鳥蛋,他要給放回去,不然老鳥就放棄這個鳥巢了。”
趙大瞎子拍了拍手,說:“對,問題就出在這裏!”
我還是不明白:“這……這又有啥問題?鳥蛋沒有了,老鳥肯定要放棄這個鳥巢了!”
趙大瞎子說:“俺不是說這個,俺是說,這個鳥巢根本沒有鳥。他在說謊。”
我說:“沒鳥?沒啥鳥?啥意思?”
趙大瞎子說:“操!你還沒看出來嗎?這個鳥窩多幹淨,連一點鳥糞都沒有,這根本就是一個空窩,最起碼有好多年沒有鳥住過了!”
我說:“空窩?”
趙大瞎子說:“對,不光這個鳥窩,俺剛才仔細看了一下,樹底下根本連一攤鳥屎,一根鳥毛都沒有,這地方壓根就沒有鳥,怎麼會有鳥窩!這鳥窩,肯定是誰從其他地方拿過來的!這鳥蛋估計也是有人故意放進去的!”
我也覺得事情有點問題了,問:“誰拿過來的?你是說是他?”
趙大瞎子目光閃動,搖搖頭:“他一直跟咱們在一起,應該不會有機會,俺估計是其他人,也許是另一夥人。但是這夥人跟他一定有關係,不然他不會專門把這個空鳥窩給放到樹上去。”
我又問:“可是他把空鳥窩放樹上,又有啥用?”
趙大瞎子也搞不懂了,說:“娘的,按說憑他的本事,不可能看不懂這個!算了,這小子做事情神叨叨的,俺也想不通,去他娘的吧!”
說話間,我腦子裏也轉過了十幾個念頭,要說把一個鳥窩放在十幾米高的樹上,最可能的就是用來做信號。這老樹上多了一個鳥窩,誰也不會注意,就算他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放上去,也不會有人多想什麼。
仰頭看了看,這白樺樹雖然很高,但是放置鳥窩的地方並不是樹梢。況且周圍還有好多大樹,枝繁葉茂,鳥窩放上麵,要不是我們專門在這棵樹下尋找,根本不可能看到。要是記號的話,肯定要放在一個顯眼的位置,讓人一眼就能看到才對。
不過趙大瞎子說的也對,山魈對叢林幾乎比對他自己都熟悉,他絕不會看不出這個鳥窩有問題,巴巴給它放樹上,肯定不會是手賤。說到手賤,趙大瞎子倒是有這種可能。連趙大瞎子都不會無聊到將鳥窩給重新放回在樹上,山魈就更不可能了。
我心頭猛然一震,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他會不會想用鳥窩來掩飾老林子裏沒有鳥的事情?”
但是想想也不對,他為什麼要隱瞞這個?難道說,這個事情很重要,起碼對他很重要,所以他要這樣做?我的腦筋飛快轉動著,他這樣做,又有什麼目的?就算是我們被騙了,以為這個老林子正常,那有什麼用?
除非是,除非是他已經預感到我們會迷失在這個林子裏,要在這裏過夜,所以故意隱瞞了這個老林子有問題的事實,讓我們放鬆警惕。這樣說,倒還有幾分可能。但是有白朗和趙大瞎子他們在,出來一轉悠,不就知道老林子有問題了嗎?他這樣做,明顯是沒有意義啊!
我把這些分析跟趙大瞎子說了,想問問他的看法。這可真是問錯了人,這小子除了對打獵的事情分析入微,其他啥也搞不懂,也不稀罕懂。這時候就說,他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這小子說不準幹了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說不準想跑路哩!去他娘的,老子才不稀罕搭理他那點破事呢!
我又問趙大瞎子,這老林子裏沒有鳥,也沒有其他野獸,是咋回事?按說在大興安嶺,一路上都是鳥獸成群,沒理由隻有這塊地方沒有!
趙大瞎子掰著手指頭給我算,說老林子裏沒有鳥獸,那麼隻會有三……四種可能。
他一條條給我分析:
第一條,就是這裏的人太多,幹啥的都有,把鳥獸給嚇跑了;
第二條,老林子裏有瘴氣,不適合鳥獸生存,鳥獸自然跑遠了;
第三條,這老林子裏住著非常凶猛的野獸,其他鳥獸不敢入侵它的領地;
第四條,就是日他奶奶的出了邪了,這裏鬧鬼!
第一條可以排除掉。我們一路上跋山涉水,走了好幾天,這裏一年到頭也沒幾個人來,不可能嚇跑鳥獸。
這第四條嘛,概率倒也很小。這倒不是我堅持無神論,你想呀,那《聊齋》上都明明白白寫了,越是鬼氣森森的林子裏,那鳥獸越多,鼠狐成群,長蟲盤道,就沒見過喜歡這樣幹幹淨淨林子的鬼怪。
接下來,就隻剩下第二和第三了,瘴氣以及猛獸。
瘴氣這東西,我以前收獸皮時,跟幾個南方來的獵人聊過。聽他們講起來,在熱帶雨林裏打獵,最害怕的就是遇到這東西,“遇瘴母,見閻羅”,這打獵的人要是遇到瘴氣,尤其是最可怕的瘴母,人十有八九就給撂那兒了,就算是神仙也得被扒掉一層皮!
但是瘴氣這東西,雖然聽起來很邪乎,其實也就是熱帶雨林多雨,潮濕,空氣流通不好,動植物屍體腐爛後,毒氣排不出去,積鬱在一起形成的東西。那東西是南方特定氣候形成,我們在大興安嶺,怎麼可能碰到!
這麼來說,也就隻剩下一種可能了:猛獸。
這種可能也是最可怕的。
你想呀,有人,有瘴氣,甚至有鬼,我們都好克服:有人自然沒事;瘴氣我們可以躲開它;這鬼,我們幾個大男人,血氣方剛,也不怕它。就是這猛獸可怕,那家夥要是趁黑撲過來,山魈又不在,誰能頂住?!
趙大瞎子倒是不在乎,說怕啥,“一豬二熊三老虎”,咱們這兒,俺從前在山上成天吃野豬肉,東家殺過老虎,白朗敢跟黑瞎子摔大跤,來啥幹啥!你還怕啥?!
我問趙大瞎子:“東家還殺過老虎?你聽誰說的?”
趙大瞎子說:“你忘了,你店裏那一整張虎皮,你以為咋成的鎮店之寶?還不是東家打的?”
我驚訝了,嘖嘖稱讚:“啊,沒想到東家還有這能耐,我看他的樣子,還以為他是個書生呢!”
趙大瞎子沒好氣地說:“哼,書生?!你以為像你一樣是秀才?跟你說,能跟東家出來的,哪個是善茬子?你看白朗身邊那個小山子了嗎?黑黑瘦瘦,不起眼吧,人家是使飛刀的好手,二十米之內,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我吃了一驚:“沒看出來啊,那小子還真有兩下子!”
趙大瞎子說:“沒兩下子能來這兒?俺這次就想不通,東家為啥要帶你來?前天晚上,我聽見你那邊狼嚎,心都差點跳到嗓子眼裏,想著這下子可完了,小七搞不好要被吞到狼肚子裏了!這可咋辦啊?老子還得一匹匹狼全給剝了,才能挖出來他的身子,到時候咋拚上,咋給他帶回去?還好,還好……那狗日的山魈雖然做事不靠譜,身手確實不賴!”
我聽趙大瞎子那麼緊張我,有點感動,又想到東家來時說,是關東姥爺讓我來的,這句話不知道有什麼深意。我就問趙大瞎子,知不知道關東姥爺的事情。
沒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趙大瞎子,聽到這個問題,卻身子一顫,然後嚴肅地問我,打聽關東姥爺為啥?
我故意裝傻:“為啥?你們成天編排老子,還不興老子打聽打聽他的事?”
趙大瞎子猶豫了一下,說:“小七,俺早想跟你說了,離關東姥爺遠點……但是獵場那邊人多,好多話也不方便說……”
我聽他這麼一說,忙扳住他的肩膀,問他:“到底是咋回事?”
趙大瞎子皺緊了眉頭,說,關東姥爺這老家夥很神秘,關於他的事情傳得很邪乎,說他生擒虎豹,生撕狗熊,但是這些都是屁話,當不得真,具體他是啥樣的人,還真沒有人知道。但是趙大瞎子一口咬定,這老家夥一定有問題,一定要小心他一點!
聽他的口氣,應該知道一些內幕,我拚命催問他,他才猶猶豫豫地說,他剛去獵場時,聽了許多關東姥爺的光輝事跡,也很崇拜他。結果有一次和一個老鄉喝酒時,大家全喝高了,他當時直接出溜到桌子底下了,迷迷糊糊聽他們說話。那個老獵人喝高了,大家談論起獵場的事,當然還有關東姥爺這樣傳說中的人物,都有些興奮。那老獵人就對幾個後生說,小心點關東姥爺,那人身上邪!
趁著酒興,有人問那老獵人,關東姥爺哪兒邪。那老獵人嚴肅地說,他來獵場十幾年了,期間見過關東姥爺幾次。第一次見關東姥爺,他已經老得不行了,頭發、胡子全白了不說,大三伏天裏,穿著整套的狼皮襖,兩條腿還打擺子,站都站不住,明顯是不行了。結果幾年後,第二次見他,關東姥爺臉色也紅潤了,腿腳也有力了,看起來活脫脫像是年輕了好幾歲,讓他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後來更邪門,又過了幾年,關東姥爺身體越來越好,聲音洪亮,腿腳有力,竟然還能去獵場指點指點他們,身上那套老皮襖也不見了,隻戴著一頂皮帽子。他當時跟在關東姥爺身後,老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就多留意了幾眼。結果有一次在關東姥爺脫下帽子擦汗時,他仔細一看,卻發現關東姥爺的頭發梢還是雪白的,但是發根是黑色的!
這他娘的真是邪門啦!關東姥爺要不然就是返老還童了,重新長出了黑頭發,要不然就是他一直是黑頭發,故意染成了白色!
那老獵人講完這件事情,還心有餘悸,反複叮囑他們,千萬不要說出去!結果沒過一星期,那老獵人在帶人去老林子打獵時,就不小心踩在了捕狼的獸夾上,把腿骨夾得粉碎,後來等獵場去救援時,他早被狼啃食得隻剩下一堆骨頭了。
其他人都在哀悼那老獵人,隻有趙大瞎子覺得事情有問題,因為那老獵人在出事前還給他指點過怎麼下捕獸夾,怎麼下套子,他是這方麵的專家,怎麼可能在這種小河溝裏翻船,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他暗暗調查,發現當時在酒桌上的幾個人都遭到了不同的清洗,被人用各種理由,給攆出了獵場,好在他一直裝傻充愣,好歹逃過一劫!
後來他想,這並不是因為他運氣好或者他聰明,而是因為他當時是唯一一個被喝到桌子底下的人,大家都以為他當時醉倒了,所以放過了他。
趙大瞎子說:“所以俺們說,關東姥爺這人太不簡單了,不光是他個人不簡單,他在獵場肯定也有人,不然那幾個人咋被攆走的!”
我有點不敢相信,問:“獵場不是東家的嗎?咋能輪到他關東姥爺說了算,這些事情不是東家管嗎?”
趙大瞎子搖搖頭:“說是獵場有好幾個股東,東家隻是股東中的一個吧。可能關東姥爺也是股東,那咱們就不知道了。”
我點點頭,關東姥爺是股東之一,這事情也算合情合理。他在老林子裏那麼多年,怎麼也會囤了不少好東西,那些東西換成錢,也是不少的股本。既然他是股東,偶爾來獵場看看,去鋪子裏坐坐,倒是也合情合理。他讓東家這次帶上我,東家也不好不帶。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糾纏著我,這一次明顯不是旅遊,而且還有危險,關東姥爺讓東家帶上我這樣一個拖後腿的,又是什麼意思?
還有就是,他為什麼對我老家人那麼感興趣?最後一次見他,他說我失蹤許久的小舅就要出現了,難道還有什麼深意不成?
再想想東家臨走前跟我說的話,我越來越覺得這個事情很複雜,像是一個巨大的謎團,我在邊緣處苦苦掙紮,結果知道得越多,就越覺得有問題,還不如開始啥都不知道呢。
趙大瞎子倒是豁達,說:“老子才不管那老家夥到底是白頭翁還是黑頭翁,惹火了我,老子先給他倒掛在老樹梢上!”
正說著,林子裏突然傳來了一聲槍聲。
我們臉色一變,這是臨走前約定好的危險信號,看來那邊出事了。
趕回去一看,三個人麵對著一個灌木站著,像是灌木中隱藏著什麼危險。
趙大瞎子打頭,一隻手擎著獵槍,眯著眼瞄準了灌木,一步步逼了過去。
我氣喘籲籲地問白朗:“出了什麼事?”
白朗低聲說:“那灌木裏有東西,小山子甩了一飛刀,卻沒見有東西跑出來。我們怕是個大家夥,就趕緊把你們叫回來了。”
“沒東西跑出來?”我隨口說,“會不會是沒紮中?”
小山子有點惱火,他說:“俺的飛刀在二十米內出手,百發百中,就沒有落空的!而且我聽飛刀的聲音就知道,那東西肯定紮到肉裏了!”
白朗點點頭,說:“像是紮到東西的聲音。”
趙大瞎子看看白朗,又看看東家,東家點點頭,他把槍口慢慢放下來,朝著灌木瞄準著,然後慢慢扒開密實的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