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些緊張。那裏說是灌木,其實是攢在一起的小樹。小樹叢緊緊連在一起,像是個整體,山民要想開荒種地,要先放一把山火,燒掉這些樹,再挖掉土壤裏的樹根,才能徹底清除它們。這些灌木要比一般灌木高大得多,快有一米高,能輕鬆藏下一個人。好多野獸就愛潛伏在灌木中,伺機出來傷人。我緊張地盯著趙大瞎子的一舉一動,覺得灌木中隨時會衝出來一匹豹子,活生生抓掉他一隻耳朵。
好在有驚無險,趙大瞎子扒開灌木,並沒有野獸竄出來,他把半個身子鑽進灌木,過了一會兒,叫起來:“東家,還真有東西!”
我們忙奔過去,發現灌木深處,一塊白石上,有幾滴新鮮的血跡,血跡不多,再仔細找找其他地方,旁邊的泥土中還有幾滴,再往外找,到處都是濃密的雜草,就是有也看不到了。
小山子倔著脾氣在草棵子裏找了大半天,滿頭是汗,說:“沒有刀……那東西把刀子帶走了!”
白朗仔細看了看被壓倒的灌木,說:“確實有東西,好像停在這裏的時間不長。”他有點遲疑地說,“那東西中了刀,怎麼一聲不吭就跑了?”
小山子哭喪著臉:“還他娘的帶走了俺的刀子!總共也沒有幾把!”
我也有點奇怪,上次山魈打狼,我可是在現場看到的,那狼被重擊後,一個個鬼哭狼嚎,聲震十裏,趙大瞎子也是被那狼嚎聲嚇住,不顧一切跑回來救我的,這東西倒是奇怪了,咋一聲不吭?
趙大瞎子試探著問:“會不會是人?”
我心裏咯噔一聲響:“不會吧,這要是人,那人得有多大的忍耐力?”
東家說:“小山子,拿出來一隻飛刀。”
小山子答應一聲,手一抖,亮出來一隻飛刀,那是一柄柳葉飛刀,大約有巴掌那麼長,很鋒利,鋼口極好,周身泛著藍幽幽的冷光。
東家指著十多米處的一棵老樹:“剛才你用了多大力氣,照著那個力度再往樹上耍一次。”
小山子瞄都不瞄,應聲甩出飛刀,飛刀很穩,像一顆流星一般直插到老樹上,刀身插入一半多,刀尾還在微微發顫。
“好!”我不由叫了一聲。
白朗和趙大瞎子卻皺緊了眉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東家淡淡說了一句:“被刀子紮了那麼深,還能跑得,看來它(他)的本事不小啊!”
在這個鬼林子連續遭遇怪事,不用說,大家也都知道,今天晚上肯定會很難熬。東家簡單做了下分工,讓趙大瞎子和白朗去砍木頭,小山子挖坑,我負責生火做飯,趁著天還沒黑透,趕緊做一個簡易的工事,不然晚上要是被野獸圍攻,那跑都沒地方跑。
我們建造的簡易工事,像一個半地下的軍事堡壘,下麵挖了一個大約半米多深的坑,坑周圍摞上了一堆堆剛砍下來的大木頭,原木一端削尖了,尖頭衝外,大木頭和大木頭之間,用泥土糊得嚴嚴實實的,看起來很有安全感。堡壘下,用幹草墊了厚厚一層,我們幾個人並排躺下,感覺還挺舒服。
折騰完這些,天早黑透了,一輪明月升了上來,溫柔地照射著我們。
篝火熊熊,大家都沒啥食欲,在篝火上烤了帶來的饅頭、臘肉,就著水壺的水,草草吃了頓晚飯。趙大瞎子他們在喝酒,一個酒瓶子傳來傳去,你喝一口,我喝一口。我不想喝酒,也不想睡覺,更不想和誰說話,就自己坐在篝火旁,看著天上一顆顆明亮的星星。
辛辣的酒氣,鬆木燃燒的清香,森林中特有的青草混合著泥土的香味,土地潮濕的氣味,遠處溪水傳來一股淡淡的腥味,月光溫柔地照射著我,讓我感覺溫暖極了,也突然有點憂傷,在這樣荒蠻的遙遠的大興安嶺,在這樣一個明月當空的時候,又有誰會想起我?
我不想有人打擾,就回到堡壘中,舒舒服服躺下,枕著手,看著遙遠的溫柔的月亮,想了很久,又想起從前念書時偷偷給我送紅蘋果的姑娘,紅撲撲的臉,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她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我翻了個身,又想起這次顛簸的旅途,那個冷傲的列車員,還有神秘失蹤的山魈,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半醒半夢之間,就覺得有人在用小棍子戳我的後背,我以為是趙大瞎子在跟我鬧著玩,狠狠推開他,翻個身又睡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那棍子又開始不依不饒地戳過來,我忍了又忍,那棍子的力度卻越來越大,像是不把我吵醒不行,我氣得一下子爬起來,剛想罵趙大瞎子一頓,卻聽見有人在旁邊嘟囔了一句:“別鬧!”
這是趙大瞎子的聲音。
我一愣,有點不對,趙大瞎子怎麼也在叫?
爬起來一看,白朗也站起來了,疑惑地朝外麵看著。外麵幾堆篝火燒得還挺旺,野獸怕火,應該不敢過來,他們是在瞧什麼?
我覺得有些不對,趕緊推醒趙大瞎子,他不情願地醒過來:“操,咋回事?你小子想女人想瘋了,下麵老戳我?”
我說:“戳毛?有情況!”
“啥情況?!”趙大瞎子一下子清醒了,先去摸槍,看看槍還在,放心了一半,又問白朗:“咋回事?”
白朗搖搖頭,疑惑地往外看看,說:“我也不知道,迷迷糊糊被東家叫起來的。”
趙大瞎子問:“東家呢?”
白朗說:“在上麵。”
我們幾個人趕緊爬上去,這時候覺還沒醒透,腳底下軟綿綿的,像是踩在棉花上,走了幾步,身子歪歪斜斜的,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東家手中拿著一個棍子,正對著篝火仔細研究。
趙大瞎子著急地問:“東家,有情況?”
東家點點頭,看著我:“你們都沒事吧?”
我說:“沒事,沒事。”
趙大瞎子又忍不住問:“東家,俺聽說剛才出事了?”
東家沉聲問:“大家有沒有覺得被棍子戳了?”
我點點頭:“有,有!剛才有棍子戳了我半天,我還以為是趙大瞎子搞的鬼呢!”
趙大瞎子說:“狗屁!老子還以為是你小子做春夢分不清對象了呢!”
白朗這時候皺緊了眉頭,他四下裏看看,說:“東家,這不對,咱們棚子裏哪來的棍子?”
東家說:“是不對,是外麵有東西用棍子戳我們。”
我聽東家這樣一說,汗毛都要豎起來了,難道我們剛才睡得昏天昏地的,有人蹲在我身邊,用棍子戳我的屁股?這種情況,想想都讓人渾身冒冷汗。
趙大瞎子也是滿臉緊張,他一把撈過槍,說:“東家,你是說這上麵有東西?!”
白朗比較冷靜,小聲說:“那東西現在還在嗎?”
東家說:“已經走了。”
我才鬆了一口氣,問東家:“那家夥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還用棍子戳我們?”
東家搖搖頭,說:“我剛才一睜開眼,就看見上麵蹲著一個黑影,我一抬頭,他就跑走了,搞不清楚是人還是野獸。”
白朗緊張了,問:“會不會是另一夥人?”
東家說:“那東西,不像是人……”
“不像是人?”我結結巴巴地說,“那是啥?……難道是鬼?”
趙大瞎子打了我一個腦崩兒,說:“傻,不像人的東西多了,猴子也不像人!”
東家說:“不管怎麼樣,他應該不是想害人,不然咱們早死了。”
我們點點頭,站在那裏,不斷輕輕跺著腳、搓著手取暖。
確實,那東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來,還能用棍子挨個戳我們幾下,他要是換把刀子,朝著我們排頭砍過去,應該也用不了幾刀,就把我們全都解決了。
東家說:“咱們都別睡了,天馬上要亮了,在這兒熬幾個小時吧。”
這時候,白朗突然說了一句:“灌木裏有東西!”
這句話嚇得我一個激靈,趙大瞎子往後退了一步,肩上的槍嘩啦一下子彈上了膛,瞄準了灌木。
小山子也一下子摸出了兩隻飛刀,都捏在手上,隨時可以放出來。
灌木離我們挺遠,篝火照不到那裏,隻有模模糊糊一個影子。但是白朗這樣說過以後,那片灌木叢開始嘩啦嘩啦抖動著,現在瞎子都能看出來,那裏麵一定隱藏了什麼動物,還是體型很大的動物。
“那是啥?”小山子低聲問,聲音都帶著點哭腔。
“別雞巴說話!”趙大瞎子語氣中也有點緊張。
我想著跟趙大瞎子分析過,這老林子裏可能存在一個猛獸,將附近的野獸都給嚇跑了,難道就是它嗎?
“都別急!”東家舉起槍,朝天放了一槍。
槍聲很響,在老林子裏一圈圈震蕩著,徹底擊碎了老林子裏的寧靜。東家突然開槍,不光我們幾個愣住了,那灌木中的存在也明顯愣住了,灌木叢又重新恢複了平靜。
火藥味在樹林間彌漫開來,一股槍特有的凶煞氣傳來,開始穩定住了大家的情緒。白朗和趙大瞎子也冷靜下來,想起手上還有槍,哢嚓哢嚓子彈上了膛,以東家為中心,幾個人背靠著背,各自負責一個角度,朝著黑暗中瞄準著。
東家淡淡地說:“小七,點火把。”
我剛才被嚇傻了,經東家一提點,才反應過來,忙收攏著柴火,在那手忙腳亂地紮火把,好容易紮好了一個,湊在火堆上點著了,朝灌木那邊照著,隻見灌木中顯露出一個巨大的身影,幾乎有一堵牆那麼大。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咋能那麼大?!
東家冷靜的聲音傳來:“待會兒大家聽我的口令,一起開火。”
大家又重新恢複了冷靜,畢竟都是經驗十足的獵人,誰還沒遇到過啥獵物。剛才大家是剛從被窩裏起來,還沒習慣,猛然在黑暗中看到這樣一個大家夥,誰都有點吃驚,這也是正常的。幸好東家剛才果斷放了一槍,把大家一下子打醒了,又重新記起了自己獵人的身份。
大家紛紛把槍口對準了灌木,想等那家夥被槍聲驚出來,然後狠狠給它來一槍。沒想到那家夥根本不畏懼槍聲,依舊藏在灌木叢中不肯出來。
我舉著火把,硬著頭皮朝前走了兩步,想給大家照清楚,那灌木裏的東西到底是啥,卻怎麼也看不清楚。
那東西大約有一人多高,盤在灌木上,身子有些耷拉,像是一條軟綿綿的大蛇,歪歪斜斜的,身子藏在灌木中,看不清楚究竟是個啥家夥。
東家上前一步,奪過火把,將火把朝那灌木叢中果斷扔了過去,火把不偏不倚,正好扔在了附近,將那片灌木照得清清楚楚。待看清楚那東西到底是什麼,讓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胃裏一陣翻滾,險些要吐出來。
操,那根本不是啥大蟒蛇,而是條血淋淋的人腿!
那人腿整個被什麼東西給拽掉了,掛在灌木上,耷拉下來,黑暗中看去,就像是灌木上趴著一條大蛇一樣。
極具膻氣的人血味撲麵而來,我死死捂住鼻子,喉嚨裏一陣難受,讓我忍不住蹲下身子,幹嘔起來。
東家卻低聲說:“都圍過來,大家背靠著背!”
我才想起來,周圍潛伏著什麼巨獸,而且這東西還吃人!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五個人背靠著背,圍成了一個圓圈,把它擋在了裏麵,警惕地環顧著四周。那家夥能拽掉一條人腿,體型和力氣都很驚人,說不定現在就潛伏在我們周圍,隨時可能撲過來。
我焦急地問:“那人是誰?會不會是……”
趙大瞎子明白我的意思,說:“不是他,看衣服是其他人。”
白朗問:“是剛才那東西幹的嗎?”
東家說:“不好說……不過剛才那東西行動敏捷,不像有那麼大的力量。”
趙大瞎子說:“操,去看看那腿不就知道啦!”
我聽說趙大瞎子要去看那條人腿,臉色煞白,東家看我臉色不好,讓我和小山子待在這裏,他和白朗也走了過去。
還沒到地方,趙大瞎子叫了聲:“操!”
白朗一下停住腳步,用槍指著灌木:“怎麼了?”
趙大瞎子說:“隻有一條腿,還有半拉身子……咦,他身上有塊鐵牌子!”
“鐵牌子?”我也一愣,“啥鐵牌子?”
趙大瞎子揚了揚手,手中是一個巴掌大的鐵牌子,上麵雕刻著幾個數字。我們都過去看了看。白朗說,這鐵牌子像是軍方特製的胸牌。他在上過戰場的老兵身上見過,打仗時,炮火連天,搞不好一炮轟過來,人都被炸成了爛泥、燒成了焦炭。確認屍體身份時,就全靠這鐵牌子。這鐵牌子大家一般貼胸掛著,有時候還能擋子彈,也就成了戰場上的護身符。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家警戒了一會兒,看著沒事,就退回到篝火旁,也合計了一下那死人的事情。
白朗估計,這裏應該是有個(或者是幾個)老兵,也許仗著自己槍法好,來大山盜獵,結果被猛獸襲擊了,屍體被吃掉了一半。剩下的屍體沒吃完,野獸就把它掛在了灌木上,留著下次吃。
不過這個解釋很牽強。據我所知,動物得到食物後,都會將食物拖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比如自己的領地或者巢穴裏吃,不可能像示威一樣把食物掛在灌木叢上。
在我看來,這不像是在保存食物,更像是一種警告,一種對於我們這種入侵者的警告。
還想著,身邊突然傳來一陣濃重的臊臭味,我掩住鼻子,四下裏看著,心說誰他娘的尿褲子了,咋那麼臊氣?
突然心裏一寒,不對,這裏隻有我們幾個人,哪來的臊味?!
四下裏一看,就看見遠處有一個巨大的影子,藏在草叢裏,縮頭探腦,竟然是頭黑瞎子!我忍不住叫了一聲,向後直退。那黑瞎子見我發現了它,也不再隱藏,身子向前一撲,一拱一拱地朝前跑,速度飛快,幾下子就跑到我們跟前,竟然後腿直立起來,像一座小山一般,咆哮著,衝我們這邊撲過來。
我大叫起來:“小山子,我操!飛刀!”
小山子這王八蛋,平時咋呼得挺像個爺們,真他娘遇到事情了,嚇得活像隻田鼠,兩隻手抖得幾乎捏不住刀子,後來竟然嚇得抱著頭趴在地上裝死。
我狠狠罵著小山子,連連後退,想著這膿包真是電影看多了,這畜生見你趴地上,就會伸舌頭朝你臉上舔,那舌頭上全是倒刺,幾下子下去,半張臉皮就給舔沒了,像個血葫蘆。
但是這小子走狗屎運,那黑瞎子本來怒氣衝天,像是要把我們兩個撕成碎片,這時候見他突然臥倒在地,也有點好奇,搖搖擺擺走過來,用爪子扒拉了他一下,又去聞了聞,然後搖了搖腦袋,竟然不再管他,卻朝我咆哮著衝過來。
我一步步後退,又不敢撒腿就跑,就在那兒死死盯住黑瞎子。
姥爺之前說過,你獨自麵對猛獸時,千萬別跑,你一跑,銳氣就散了,而且在老林裏,你也跑不過它,它幾下就會追上你,咬死你。你要是勇敢麵對它,鼓足勇氣狠狠瞪著它,它反而會有點害怕,說不定就會退縮了。
這話說起來容易,聽起來也是熱血沸騰,但是你要是真在原始森林裏遇到這樣一隻近千斤重的黑瞎子,那家夥一身黑毛,後腿直立起來,兩米多高,跑起來帶著一股風,朝著你咆哮著撲過來,我擔保沒有幾個人敢對它瞪眼。我當時沒有選擇,跑又跑不掉,隻好死馬當活馬醫,裝成毫不懼怕的樣子,鼓著眼睛瞪著它。
沒想到我姥爺這招根本不管用,反而激起了黑瞎子的怒氣。它見我竟敢瞪著它,當時就發狂了,嗷嗷直叫,直立起身子,朝著我直撲過來。
說句老實話,我當時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兩條腿都軟了,想跑也跑不了,隻能傻乎乎站在那裏。正不知道怎麼辦,東家他們也發現了這頭黑瞎子,三個人從黑瞎子身後包抄了過去,趙大瞎子在後麵給我拚命打手勢,好像是說讓我臥倒,快臥倒!
我操,老子現在距離黑瞎子不過三五米,它隨時會撲上來,一巴掌就能把我拍得粉碎!趙大瞎子竟然還讓我趴倒,老子要是往地下一趴,準被它連咬都不用咬,一屁股就能坐死。
當時也來不及多想,想著去他娘的,死就死吧,一下子就臥倒在旁邊,幾乎在同時,後麵幾支槍轟一聲全響了。
那熊顯然是受傷不輕,嗷一聲叫,連反撲都沒反撲,掉頭就朝老林中跑。
東家提著槍追了過來,叫著:“快!拿上行李,跟著黑瞎子走!”
趙大瞎子有點遲疑:“東家,俗話說‘寧擒餓虎,莫鬥傷熊’,咱們剛才沒殺死它,再想殺它就難嘍!”
東家背著行李,說:“不殺它,咱們這是跟著它出去。”
趙大瞎子還不明白,白朗將行李扔給他,說:“你小子囉唆什麼!東家的意思是,這黑瞎子肯定知道路,咱們跟著它,就能出這片鬼林子啦!你以為東家剛才為啥說,別瞄準要害打?”
趙大瞎子一拍大腿,說:“對啊!這黑瞎子渴了要喝水,早晚肯定要去峽穀,到時候咱們不就能找到路了嘛!”
我趴在地上,暗暗想著:“要是這狗日的黑瞎子偏偏上次喝多了,它不去喝水,反而去茅廁,那怎麼辦?”但是這話我沒敢說出來。
這隻熊受的傷不輕,沿路都是一點一滴的血跡,跟著血跡很容易就能找到它。
趙大瞎子背好背包,拉我起來,問我是不是嚇破膽了,我佯裝瀟灑,說沒事,沒事,其實剛才確實被嚇傻了,都忘了自己還臥在地下的事情了。
我驚魂未定,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腿還有些發軟。
轉過頭看看,小山子那慫蛋還窩在那裝死,我過去一腳踹在他屁股上,他還一動不動,叫了他幾聲,他才敢抬起頭,再三確認黑瞎子確實離開了,才敢站起來。
站起來以後,他又哭喪著臉,說狗熊剛才攻擊他了,他自己不敢看,讓我幫他仔細看看,身上有沒有少啥零件。
我左右確認了幾遍,他身上兩瓣屁股都沒少,他自己又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才放下心,興高采烈地跟趙大瞎子他們講剛才自己鬥熊的經曆。
他說,當時他急中生智,使出一招“龜息大法”,瞞過了黑瞎子。誰知道那黑瞎子不傻,使勁扒拉了他一下,當時他肩膀上就掉了一塊肉,火辣辣地疼。但是他是誰呀?他牙齒都咬出血了,愣是沒吭一聲!看見了吧,俺們東北爺們,死了也得戳著!
趙大瞎子瞥了他褲襠一眼,撇撇嘴說:“操,也不瞅瞅自己褲襠,他娘的濕成啥樣,這得憋了多大一泡尿啊!”
經過這番折騰,天色開始發白,看起來就要亮了。
我們背好行李,沿著黑瞎子的血跡,朝著外麵走。那黑瞎子受傷後,也是邪門了,專門朝雜草灌木多的地方走,也不怕紮到傷口。為了避免讓受傷的黑瞎子過度驚嚇,跟我們拚命,我們隻打著手電,小心地辨認著血跡,安安靜靜往前走。這一路上藤藤蔓蔓,斷樹雜草,在黑暗中絆了我好多下,好幾次都摔了個嘴啃泥。好在走了大約有兩個鍾頭,天色漸漸發白,我們終於走出了那座古怪的老林子,來到了一座山穀中。
走出老林子後,我們心裏突然放輕鬆了,回頭看看,那座老林子有個特點,所有的樹木都朝著西北方向傾斜,就像是樹林曾經遭遇過一場大風,把它們全部吹偏了一樣。仔細看看,這些樹林還不是那麼簡單,最外麵的一層樹林,和裏麵的樹林傾斜度還不一樣。看起來像是一層層往裏遞進,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複雜的樹木旋渦。
我看看其他樹林,都是筆直地朝上生長,並沒有出現這種情況。
趙大瞎子唾了口唾沫,說:“這鬼林子看起來咋像龍卷風一樣,還他娘的一層層的!”
我哈哈大笑:“不懂了吧,這就是諸葛亮當年設計的五行八卦陣,變化無窮,能困住三千精兵!你小子這次是命好,不然一輩子都出不來!”
這本來是句笑話,沒想到東家卻變了臉色,低聲說了句“快走”,帶著我們走進了山穀。
在路上,我小聲問趙大瞎子,那條人腿是怎麼回事?怎麼給掛在了灌木裏?
趙大瞎子也拿不準,說:“按說黑瞎子雖然會追著人打,也有把人打死的,但是倒真是很少吃人,吃死人。山裏的大野豬倒是吃人,不過野豬一般把人拖到野豬溝裏,吃得隻剩下骨頭,不可能吃剩下一條腿,再給掛到灌木上吧?”
我說:“這怎麼可能呢?那灌木有一米多高,野豬怎麼能掛上去?你說會不會是黑瞎子掛上去的?”
趙大瞎子說:“誰會吃飽了撐的,把人肉掛在小樹上?你以為它在曬臘肉啊?動物拿到食物,都會想盡辦法藏起來,埋在土裏,哪有給掛在樹上的?除非它根本不把這東西當食物!”
我說:“那當啥?”
趙大瞎子白了我一眼:“當啥?當旗子唄,給升到小樹上!”
我腦子一轉,說:“會不會有這種可能?有人知道這老林子裏有危險,有黑瞎子出沒,所以特意掛了一條人腿,讓咱們一眼就能看清楚,這裏有危險。”
趙大瞎子不以為然,說:“這年頭還有這樣的好人?就算有,他為啥不出來提醒咱們,還他娘的掛條人腿在樹上?要是膽子小的,搞不好直接就給嚇死啦!”
我爭辯著:“說不準他不方便出來呢,那誰能知道?對,東家當時說見到了一個黑影,說不準那個黑影就是幫我們的人。可惜那人跑得太快,東家沒看清楚。”
趙大瞎子冷笑著:“有那麼快的速度,還能把人腿掛到樹上,那除非是成精的狼啦!”
我聽他話裏有話,見東家幾個人在我們前麵挺遠處,小聲問他:“你說東家昨晚上——”
“——噓!”趙大瞎子一下打斷我,心虛地看看前麵,小聲說,“別亂說話,小心你小子的小命給撂在這兒嘍!”
我見他那麼緊張,趕緊換了個話題,說:“你覺得昨天的黑影會不會是山魈?”
趙大瞎子有點回避這個話題,說:“那小子的事情,琢磨不透,誰知道呢?”
又走了一會兒,終於遠離了那個古怪的林子。這時候,天已經大亮,山穀中到處是嘹亮的鳥叫聲,成群的鳥往外飛。白朗一路順著峽穀尋找,終於再一次找到了鬼臉標記,讓我們心情大好。大家在峽穀處,找了一塊空地,在溪水旁架起一堆火,吃了點東西,喝了熱水。昨天半夜開始折騰,又走了很遠的路,都覺得有點惡心。大家就輪流看守,補充了睡眠,然後再一次上路。
CHAP05
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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