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 極(2 / 3)

我大喜,小朋友來這裏果然還有內情,還真被我給詐出來啦!

她想知道我來這裏的目的,這個太容易了。我本來也不知道來這裏是為了什麼,到時候就實話實說就行了。

她走到一塊石頭旁,捋了捋額角處的頭發,又搖了搖頭,像是在整理思緒,看著遠處的黑暗,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我本來眼巴巴看著她,現在也不好意思打擾她,抱著肩膀四處走走,山洞裏雖然沒風,但是到處都滴著水,濕氣很大,四處找了找,旁邊竟然有不少幹燥的爛樹枝,用打火機點著了,整個山洞頓時亮了起來。

現在老絕戶嚇跑了,山魈要是看到火堆,說不定就會找過來。

我搬了兩塊幹淨的圓石頭,招呼小朋友在火堆旁坐下。她還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想中,眼睛迷茫地看著跳躍的火焰,火焰映得她的臉通紅。我不敢再看,紅著臉咳嗽了幾聲。

她轉過頭,看著我笑了笑,說:“這件事情,其實是緣於我的姥姥。我姥姥出身於書香世家,從小念的新學堂,後來還留了洋。她開始學的是醫學,後來響應國家號召,工業救國,改為了地質勘探。學成回國時,她一心要去大興安嶺做勘探,後來就在一次勘探時失蹤了。”

我聽得有些糊塗,都這個時候了,她怎麼還有閑心給我講她的家族秘史?不過不好打斷她,隻好聽她繼續講。

她繼續說:“我姥姥的事情,今天看起來雖然有些蹊蹺,但是那個年代,驚世駭俗的事情多了去了,誰也不會多想什麼。直到前幾年,我媽媽突然收到了一封我姥姥的來信。”

我嚇了一跳,忙問:“你姥姥寄的信?!她被人找到了?”

她搖搖頭,說:“事情就奇怪在這裏。我姥姥作為一名高級工程師,平白無故失蹤了,在當地也算是一件挺大的事情。當時部隊在大山裏尋找了許久,最後放棄了,將她當作因公犧牲的烈士。那麼多年過去了,她一直音訊全無,我們都以為她早死了。別說她,就是我姥爺身體一直硬朗,時局不好,也沒挺多少年。你說,這青天白日的,她怎麼突然給我媽媽來了一封信?”

我說:“這事情還用問?很簡單,這一定是騙子,想騙你們家的錢!”

她搖搖頭:“那是一封掛號信,郵寄過來時,是我簽收的。信上的字,我看得清清楚楚,是用毛筆寫的很端莊秀氣的小楷。當時郵遞員還挺納悶,說他送了半輩子信,就沒聽說過有人用毛筆字寫信的。我當時也不懂,隨手就丟給我媽媽了,沒想到我媽媽一下子臉色變了。她當時一句話也不說,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整整一天,我叫了她幾次,她連飯都不吃,話也沒有一句,把我嚇壞了。

“第二天,她才從書房裏出來,我看見她屋子裏有一個冬天取暖的火盆,火盆裏有好多黑漆漆的紙灰,想是她一天在書房裏,在燒什麼文件資料一類的東西。我當時問她燒的什麼,她也不吭聲,像是一直在想著什麼心事。就這樣又過了幾天,她就說要出差,出遠門。走之前,她把家裏的存折、存款,還有賬本什麼都給了我——”

我忍不住問她:“你媽媽怎麼不給你爸?”她惡狠狠說了句:“我沒爸!”我不敢再問,規規矩矩聽她講話。

她說:“傻子也能看出來,事情肯定不對了。我就逼問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母女二人相依為命,她可不能一走了之,拋下我不管了!結果我媽媽卻說,這是好事,我姥姥在大興安嶺被找到了,她這次趕著去接我姥姥,五六天就能回來。我還有點懷疑,要看信,她卻說我姥姥在信裏說了一些家事,不方便給其他人看,她看完後已經燒掉了。

“這麼說,也是合情合理,我就沒說什麼,送她上了火車。在上火車的一瞬間,她見我在那兒哭天抹淚,卻笑嘻嘻地說我現在是大孩子了,不能哭,還裝模作樣要跟我握手。我隻好擦幹眼淚跟她握手,沒想到,在她和我握手的一瞬間,我卻感覺她塞了一個小紙條在我指縫裏。我很驚訝,發現她嚴肅地看著我,做了一個不易讓別人察覺的手勢,示意我現在不要看,等回家再看。我還想說什麼,她卻用力向我揮揮手,跳上火車,轉眼間火車就開了……

“我匆忙回到家,展開紙條,發現紙條上寫著一句話,說她這次要是平安回來,那自然一切照舊。要是她這次一去不複返了,我要趕緊找個人嫁出去,越遠越好,永遠也不要再回來了。她在信末特別囑咐,讓我看完後將紙條燒掉,跟誰也不能說。

“後來,我媽媽果然沒有回來。我當時翻遍了書房,想查查她燒掉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找了半天,才發現她燒掉的是我姥姥以前在大興安嶺勘探鐵路時寫的一些工作日記,以及一些舊文件。另外,我還發現中國地圖冊上關於大興安嶺那些全被人撕下來了,應該是她臨走前撕掉的。那時候我就明白了,大興安嶺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這件事先是把我姥姥陷進去了,然後又是我媽媽,我又沒有兄弟姐妹,接下來肯定就是我了。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死守著我們的老宅子,連一天都不肯離開,就怕收不到信。果然,在上個月,我終於收到了一封信。”

我吃驚了:“啊?又一封信?!這封信又是誰發的?”

她古怪地笑了:“當然還是我那個失蹤的姥姥。”

我驚道:“你姥姥?那信是寫給誰的?”

她說:“這一大家子還剩我一個人,信自然是寫給我的。”

我站起來,來回走了幾步,說:“這……這不可能呀!且不說你姥姥失蹤了那麼多年,就算你姥姥沒有失蹤,好好養在家裏,她現在都多大了,怎麼可能還給你寫信?”

她說:“確實不可思議。但是我等這封信已經等了好久了,那麼多年來,我沒聽我媽媽的話,一直就在等著這封信。”

我一驚,問她:“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她冷哼一聲,“我必須查出來,到底是什麼人在作怪,在禍害我們家的人!”

我說:“你不怕?”

她說:“怕?怕有什麼用?他們能找到我姥姥,我媽媽,還能找不到我?這件事情不解決,我就是跑到天邊都沒用!”

我遲疑了一下,問她:“你媽媽臨……臨走前囑咐你,這件事情跟誰也不能說,你怎麼告訴我了?”

她自嘲地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覺得,你和我一樣,也無緣無故給卷進來了吧……唉,不說了,說說你吧,怎麼來的這裏?”

我苦笑著:“我的事情,簡單得就像一張白紙。說實話吧,我真是平白無故被卷進來的。東家,就是我老板,他在北京前門開了家皮貨店,我是皮貨鋪的掌櫃。有一天,有人來我這裏賣皮子,後來就稀裏糊塗地死在了大興安嶺。他死前,在樹上刻了我的名字。東家派人來了兩次,那兩撥人都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東家這次親自帶著人來追查,我沒辦法,也隻好跟來了。”

她瞪大了眼睛:“啊?原來是這樣!看來你什麼都不知道,那你怎麼還敢進狼城?”

我苦笑著:“真就那麼簡單!我要是死在這裏,那可真是死不瞑目了,連個念想都沒有!你看我這倒黴催的我!”

她說:“那你們東家呢?他們為什麼進陰城?還有你說你是跟老絕戶進來的,怎麼後來又分開了?”

我說:“咳,這就說來話長了。簡單說吧,我們本來找了這個老絕戶做向導,沒想到半夜被他給偷襲了,他也跑掉了。我們在老林子裏誤打誤撞,就來到了這裏,結果沒想到,又遇到了他。東家讓人把他捆起來了,讓我看著,然後他們幾個先進了陰城。後來我聽見陰城裏有槍聲,覺得不對勁,又禁不住那老家夥攛掇,這不跟他也進了城。沒想到老家夥比土耗子還麻利,像會打洞一樣,一進這地下就不見了,我這邊誤打誤撞就撞上了你。”

她感慨著:“要說你們東家人多,說不準也懂一些這裏的事情,來這裏也就來了。你們兩個人怎麼進來的?外麵的狼群能讓你們進來?”

我得意了:“咳,不就是一群畜生嗎,還能攔得住我們?”

她說:“你可別小看那群狼。那群狼可不一般,你就是來一個加強連,帶足火力,都不一定能鬥得過它們!”

我說:“咳,人還能跟畜生一般見識,小爺我壓根不跟它們動手!”

她更加奇怪了:“你們沒和它們動手?那你們怎麼進來的?”

我傲然說:“千裏走單騎,我們順著鐵鏈子一路爬上來的!”

“鐵鏈子?”她一愣,也感慨著,“這還真是虎有虎路,蛇有蛇道,沒想到順著鐵鏈子也能爬進來!”

我問她:“你又是怎麼進來的?”

她明顯回避這個話題,敷衍著:“那封信裏寫了進來的辦法……對,那你有什麼打算?”

我苦笑著:“我還有什麼打算,我隻能順著山洞往前走,找到東家,然後跟他們回去,以後老老實實過我的小日子唄。反正這些事情我也不懂,跟我也沒關係,我隻要能活著出去就行了。”

她點點頭:“也是……”

我猶豫了一下,問她:“你要是在這裏找不到……他們,怎麼辦?”

姬小免搖了搖頭,看著跳動的火把,眼神有點迷茫,說:“我也不知道……媽媽失蹤以後,我時刻都在想著這件事情,早晚要來找他們。大學期間,我專門拜師學習了武術。畢業後,我專門報考大興安嶺鐵路線的乘務員,也是想多接近這裏,有時間我就往大興安嶺深處跑,現在終於來到這裏了……其實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真夠傻的……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活著……”

我見她情緒低落,安慰她:“肯定沒事的!你忘了,老絕戶說過,大興安嶺的狼多一半都聽你姥姥的話,她能有什麼事?保證屁事也沒有,吃嘛嘛香,壯得像頭犛牛啦!”

她破涕而笑,推了我一把:“去你的,你才壯得像頭犛牛呢!”

我又問她:“小免子,剛才我們進來時,你怎麼坐在狼神廟裏?”

她遲疑了一會兒,認真地看著我:“小七,我不想騙你。這件事情,我不能告訴你。”

我傻笑著:“沒事,沒事,我就當你是被狼背走做新娘了。”

她在我頭上敲了一下,罵道:“你這個壞小子,我看你倒是應該去給狼做新郎!”

走了那麼久,我們又累又餓,加上剛才穿越小河時,褲腿全濕透了,這時候在陰冷的山洞中,都冷得牙齒上下打架。我翻了翻背包,裏麵有一壺水,還有一些我在遇到趙大瞎子時吃剩的食物。

兩人撿了些柴禾,火把也要燒完了,索性扔到柴禾堆裏,生了一堆火,把水壺裏的水燒開了,喝了點開水,胡亂吃了些東西,湊著火堆烤幹了衣服,我又給山魈裝了一壺開水,從背包裏翻出頭燈,戴在頭上,繼續向前走。

姬小免還有些擔心老絕戶,我安慰她,老絕戶這人看起來有些怪異,其實人不壞,剛才估計是誤會了。再說了,憑著我這五馬斷魂槍,還有你的奪命鴛鴦腿,還怕他個鳥?!

山洞越來越開闊,我把頭燈調成散光,可以看到更大的地方。小朋友也掏出來一個強光手電,朝著遠處照著。

也許是因為共同分享了各自的秘密,我和小朋友之間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尤其是我知道她從小就失去了雙親,一個人孤苦伶仃地生活,確實也夠可憐的,在她諷刺我時,我多數保持沉默,隻是樂嗬嗬傻笑。

又走了一會兒,前麵的山洞越來越大,越來越深,地下的碎石也越來越多。我們不時被碎石絆住腳,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幾次都差點摔倒在地上。

姬小免用手電仔細照了照附近,皺著眉頭,說:“小七,這裏有些不對!”

我問:“怎麼了?”

她用手電照著地上,說:“你看,這地下明顯是一個大坑,但是被碎石子給填住了。”

我用腳踩了踩,碎石往下緩緩陷著,這底下果然是一個深坑。

我說:“這可真是奇怪了,難不成是狼群金融危機了,找不到工作,所以狼王派狼群在這裏挖一個坑,再填一個坑,這一挖一填,就創造了兩份GDP!”

她忍不住笑了,說:“去你的吧!你給我嚴肅點!你看這山洞周圍,有沒有什麼不同?”

我說:“這一塊兒的山洞,像是突然間擴大了很多,多了一個大肚子。”

她點點頭,說:“你覺得,這裏像不像曾經爆炸過,這個山洞是被衝擊波衝擊出來的?”

我說:“像,確實像!”

她用手電筒朝裏麵照了照,裏麵的山洞更大,看來我們這裏隻是爆破的邊緣,山洞再往裏,才是爆炸的中心。

這時候,我也覺得這個山洞有些不簡單,將步槍拉上了槍栓,走在了最前麵。姬小免提著火把,也在後麵小心戒備著。

這時候,前麵突然轟隆一聲巨響,在底下深處仿佛有人引爆了什麼,整個地麵都劇烈顫動起來,山洞中不時有碎石掉下。

我忙拉著姬小免貼著岩壁站著,等著碎石過去,才敢起身,順著聲音照過去,發現在前方地下,出現了一個差不多有一間屋子大小的黑洞,洞口黝黑陰冷,剛才那爆炸聲就是從這裏傳來的。

姬小免蹲下身,聞了聞,眉頭緊鎖,說:“有人在下麵引爆了石油。”

我有些驚訝:“引爆石油?石油也能引爆?”

她沒說話,用手電筒朝著四周照著,搜索著,很快發現了什麼。

她指著前方,說:“石油要是放在這裏,就能引爆了。”

在亂石堆中,露出了一個大油桶的一角,不知道被埋在這裏多久了,油桶罐都被砸癟了。

聯想起老絕戶剛才一路跑向了這裏,以及突然失蹤的山魈,我突然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難不成,難不成是老絕戶在底下引爆了油桶?不過他有病吧,沒事好好的,幹嗎要引爆油桶?

我還在想著,山洞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槍響。

我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看老絕戶剛才的動作,他手中應該沒有武器,不然也不會那樣落荒而逃了。這開槍的應該是山魈,他遇到了危險。

想也沒想,我一頭鑽進了山洞。一鑽進去,就聞到一股強烈的油煙味,這底下果然是引爆了油桶。

進入山洞後,我才知道,那油桶爆炸的衝擊波有多厲害。本來很小的山洞,被炸出來了一個巨大的“肚子”,形成了一個大約有幾間屋子那麼大的空間,到處都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碎石,山洞上還不斷往下掉著大塊大塊的碎石。

姬小免冷靜地觀察著山洞,說:“這個山洞不是炸出來的,它本來就有,是有人用石頭給封住啦。”

我哪顧得上這些,一腳踢開一塊小石子,焦急地喊著:“山魈!山魈!”

旁邊,傳來了山魈微弱的聲音:“小七……”

山魈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他的半截身子都被埋在了碎石堆裏,滿臉灰土,聲音聽起來也有氣無力,像是受了重傷。

我腦子裏一陣發熱,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山魈是打不死的小強,隻要他在,我就什麼都不用擔心,從來沒有想過,他有一天也會重傷,也會死掉。

我衝了過去,死死抓住了他的手,喊道:“山魈!山魈!”

山魈有氣無力地說:“小七,你快……快出去……”

我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叫道:“不,我不走!”

山魈使勁搖搖頭,猛吸了一口氣,說:“小七,我沒事,你聽我說,你快點出去——”

我還要堅持,小朋友衝上來,一把拉住了我,說:“小七,你閉嘴!”

我熱血上湧,回頭罵道:“操,你才閉嘴!告訴你,怕你就出去,我反正要和山魈一起死,老子才不怕!”

姬小免朝我頭上使勁敲了一下,一下子把我給打蒙了,罵道:“我最看不起你們這種人,就會逞匹夫之勇!你現在這樣有用嗎?你能救得了他嗎?你連一匹狼都對付不了,別在這裏耽誤時間啦!”

我漸漸冷靜下來,確實,以山魈的身子,加上大殺傷武器(百式衝鋒槍)要是都頂不住,我在這裏恐怕也隻能拖後腿。

但是,你要我什麼都不做,就在這裏看著他送死,那也肯定不行。

我焦急地問:“那我們怎麼辦?”

姬小免蹲下身,冷靜地問山魈:“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山魈說:“出去……去狼神廟……叫狼王……它們要出來了,一定要攔住它們……”

我搞不懂什麼意思,但是也聽懂了,去狼神廟叫狼王,這地下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隻有狼王才能封印它!這話很奇怪,像是玄幻小說一樣。但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山魈說的每個字都是聖旨,我根本來不及在腦子裏過濾,隻是一個字一個字記在心裏。

姬小免留在了那裏,她讓我放心,說隻要她還活著,山魈就不會死。她開始拚命扒開山魈身下的碎石,想把他給弄出來。

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使勁點了點頭,將槍塞給她,拚命朝外跑。

跑出山洞沒多遠,就聽見山洞中傳來一聲悶悶的槍響。

我踉蹌地跑了幾步,差點摔在地上,他們一定是遇到了危險,在山洞中開槍了。

咬咬牙,我拿出大學時期百米衝刺的速度,一隻手拿著手電,撒丫子拚命往外跑。人的爆發力是驚人的,按說這山洞裏到處都是碎石、水坑,隨便一個水坑都能絆我一個大跟頭,但是事到臨頭,我總是險險地跳了過去。本來很長的山洞,我幾分鍾就衝到了盡頭。

衝出山洞,狼城的火光早已經熄滅了,外麵黑漆漆一片,到處都是飄浮著的綠瑩瑩的狼眼,狼影魅惑,卻搞不懂狼神廟到底在哪個位置。

我心裏憋著一團火,拿著手電筒到處照著,卻怎麼也找不到,最後實在沒辦法,隻好死馬當活馬醫,將手電筒扔下,兩隻手擴成喇叭,朝著狼城四麵大喊著:“狼王,山洞裏的東西要出來了,趕緊派狼過去啊!山洞裏的東西要出來了,快點派狼過去啊!”

喊了幾聲,狼城中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我失望極了,但是同時也鼓足了勇氣,慨然撿起手電筒,要往山洞中走。不管怎麼樣,姬小免和山魈還在那兒,就算死,我也要和他們在一起。

這時候,黑暗的狼城深處,突然傳來了一聲低沉而悠長的狼嚎聲。那聲音分外堅定、綿長,把我鎮住了,一時間愣在了那裏。

伴隨著這聲狼嚎,到處都傳來了一聲聲狼嚎,此起彼伏,有高有低,仿佛有無數匹狼在回應著那第一聲狼嚎。

隨著這些狼嚎聲,黑暗中出現了一堆綠瑩瑩的狼眼,狼眼彙聚在一起,迅速朝著我這裏移動過來。

原本窮凶極惡的狼群,剛才還在和我拚得你死我活的狼群,此時卻成為了我眼中最可愛的生物,我大聲呼喚著,拚命揮舞著手,用手電筒在山洞處照著,指引著它們迅速進入山洞。

狼群像一條巨大的灰色的長蛇,有條不紊進入了山洞中。我無法判斷山洞中到底進入了多少匹狼,但是我用手電筒連續照了幾分鍾,那些狼還是持續向著山洞中進入。

我等了幾分鍾,實在等不了了,索性也跟著狼群一起衝進了山洞中。

從前看美國電影《與狼共舞》,我還真以為這是一部和狼一起跳舞、一起征戰的電影,後來看了以後才知道,這是一部描述印第安人的影片。但是在此刻,我確確實實做到了與狼共舞,幾百匹肅殺的狼,和我一起,朝著山洞中奔跑著。狼群嚎叫著,我也嚎叫著,拚命地跑動著,我能感受到狼的孤獨,狼的饑餓,狼的悸動,狼的仇恨,狼的憤怒,狼的興奮,我感覺自己也變成了一匹狼。

遠遠望去,山洞中已經燃燒起了一堆大火。

我很怕山魈他們出事,老遠就大聲呼喚著他們。

山魈和姬小免此時已經從地下洞穴中鑽出來了,他們站在山洞的一塊大石頭上,身上隻剩下了內衣。在他們身旁,生起了一堆大火(應該是用他們的外套引燃的石油),估計想用大火阻止地下洞穴裏的東西出來。在那個地下洞穴處,他們搬了幾隻大油桶,以及一些大石塊,牢牢堵在了出口。

現在我離山洞已經很近了,已經能清晰地看出,山洞下的確有什麼東西,在憤怒地撞著大油桶,拚命想竄出來。

突然,一個油桶被撞翻了,一個灰白色的怪物從山洞中躥了出來,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這時候,狼群也已經衝到了洞穴處,和那個怪物短兵相接。

領頭的大狼朝著那怪物猛衝過去,像是要撞倒它。那怪物蹲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眼裏根本沒有這匹狼,卻在大狼撲過來的一瞬間,它一下子伏下身子,堪堪躲避了過去。接著,在大狼尚未停穩時,它一個箭步竄了過去,繞到大狼的側麵,尖利的爪子仿佛雷電一般射出,瞬間撕開了狼腹,鮮熱的腸子一下子湧了出來,它用爪子捧起熱血,貪婪地喝著。

這異常殘忍的一幕,讓周圍的場麵頓時變得血腥起來。

姬小免死死捂住鼻子,滿臉厭惡,幾乎要吐出來。

山魈從石頭上跳下去,從石頭堆中撿到了一根鐵棍,緊緊握在手中,隨時準備出擊。

狼群也是一陣騷動,想是也被這殘忍的一幕嚇住了,開始有些退縮,但是還是繼續朝前衝了過來。

這時候,兩匹狼迅速對視一眼,短促地嚎叫了一聲,一起朝著那怪物衝了過去。還沒走到怪物身前,那怪物突然暴起,足足躥起有一米多高,一下子跳到打頭那匹狼的頭上,它用爪子把住狼脖子,衝著脖子就是狠狠一口。幾乎是毫無懸念的,那匹大狼的大動脈被咬斷,鮮血噴泉一般噴射著,澆到了另外那匹狼身上。後麵那匹狼一個哆嗦,轉身想跑,卻已經遲了,那猩紅色的怪物突然從狼身上躍下,一個打滾,縮到了狼腹下,緊接著一聲淒厲的叫聲傳來,那第二匹狼的狼腹被生生扯開,腸胃拖了一地,朝外跑了幾步,倒在了地下,死去了。

這一幕血腥又殘忍,那怪物迅速吞食著狼的腸子,一麵朝著狼群看去。

狼群開始動搖了,紛紛後退,有膽小的狼幾乎就要轉身逃跑了。

這時候,又有一匹狼朝著那怪物衝了過去,就在那怪物要出擊的一瞬間,山魈終於出手了。他此時站在那塊大石頭上,兩隻手緊緊握住那根鐵棍,突然從大石頭上跳了下去,人繃得像一張弓,那鐵棒就像是一支箭,人箭合一,筆直地從石頭上跳下去,鐵棍子將那匹怪物穿透了,牢牢釘死在了地上。

由於力量太大,鐵棍穿透了那怪物身體後,還一直朝下插,一直插到了盡頭,山魈兩隻手還是死死握住鐵棒,不肯放手。

那怪物嘶叫著,垂死掙紮,爪子凶狠地抓在山魈胳膊上。山魈的胳膊上頓時血肉模糊,但是他依舊不放手,雙手猛一發力,將那怪物從地下拔了下來,狠狠摔在地上。

那怪物嘴裏噴出一口血,在地上無力地痙攣著,最後終於死掉了。

狼群中一陣騷動,紛紛看向戰神一般的山魈。

山魈此時赤裸著上身,單手持棍,到處都是傷口,身上都被血染紅了,有狼血,也有他自己的血。他看起來像是個披發赤足的野人,也像是個遠古傳說中的戰神。

這時候,山洞下又是一陣騷動,緊接著又是幾道身影躍了上來,血紅陰冷的眼睛,死死盯著大家。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沒想到山洞底下封印的竟然是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難怪山魈當時那麼激動,要我去找狼群消滅掉它們。

看這個樣子,這些怪物在山洞底下還有許多,少說也有幾十隻,真不知道它們究竟是什麼物種,又是怎樣在地底下生存的。

隨著山魈的出擊,狼群又一次恢複了鬥誌,一擁而上,主動朝著這些怪物出擊,雖然又折損了幾匹狼,卻也仗著壓倒性的數量,取得了完全勝利。

我鬆了一口氣,想著還是山魈聰明,知道我們怎麼也幹不掉那麼多怪物,隻能靠狼群支持,正在慶幸著,卻發現山魈和姬小免的麵色更加嚴肅了,警惕地看著地下山洞。

一聲低沉的怒吼,一股強勁的波動從地下深處傳來,整個地麵都在微微顫動,仿佛在山洞下壓製了的一個狂暴力量即將爆發。

狼群開始緩緩後退,將這裏包圍住了,隻有幾匹狼試探著向地下洞穴處跑去。

山魈叫我:“小七,快過來!”

我答應一聲,要往他們那邊跑,卻聽見地下轟隆一聲巨響,壓在洞穴處的大塊大塊的巨石猛然被撞了出來,剛才去洞穴處探路的幾匹狼躲閃不及,被巨石撞飛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口鼻向外噴血,眼看著活不成了。

巨大的衝擊波把我衝倒在地上,摔得我七葷八素的,卻又不敢耽誤,趕緊爬起來。

這時,洞口處使勁搖晃了幾下,一大堆堵在洞口的石塊和泥塊被緩緩推出了洞口,洞穴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清理道路。

我暗暗吃驚,這推出來的泥塊足足能裝滿一輛卡車,這底下得有多少怪物才能推動?

可是我想錯了,隨著這些泥土碎石被清理幹淨,從地下山洞中緩緩走出來了一頭怪物,雖然隻有一頭怪物,卻把我們全都嚇得後退了好幾步。

這頭怪物要比之前那幾隻大得多,有二三米高,比我們高出一大截。它不慌不忙地走出來,俯下身子,冷冷看著我們。

不僅身體比前幾隻大,這怪物身上也不再是灰白色,而是類似於剛出生嬰兒的紫紅色。很奇怪,開始那幾隻半人半狼的怪物,雖然樣子古怪,但是整體看起來很和諧,像是由人類和狼完美融合的新物種。而這個紫紅色的巨大怪物,則像是還沒有完全進化好,或者說還沒有進化完畢,在它身上呈現出某種人和狼的剝離。它的身子完全是一副巨大的狼身,但是腦袋卻像是人腦袋,腦袋很小,上麵長滿了白毛,與巨大的身體明顯不搭調,比例完全不對,顯得很可笑。

但是沒人敢笑話它,從前幾個怪物的驚人殺傷力來看,以它這個巨大的身軀,隻要它的運動能力進化完畢了,它的破壞力和殺傷力將絕對會成為我們每一個人的噩夢。

那隻生物緩緩走了出來,緩緩轉動著頭顱,它的眼睛是血紅色的,狠狠盯著每一個人。

突然,它在轉向我的時候頓住了,接著,它舔了舔嘴唇,仿佛是在回憶什麼美好的食物。在它盯住我的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仿佛看到它眼中掠過一絲獰笑,接著滿意地舔了舔嘴唇。

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仿佛是一隻被毒蛇盯住的小老鼠,跑都不知道往哪裏跑。

這時候,姬小免在後麵大叫起來:“小七,快跑!”

我想跑,但是巨大的恐懼和壓力讓我幾乎無法動彈,兩條腿像是僵住了,一動也動不了。我甚至懷疑,它會不會是使了什麼定身術,將我定在了那裏。

那怪物血紅的眼睛鎖定了我,滿意地看著我,搖晃了一下腦袋,說時遲,那時快,那怪物兩隻爪子在地上略按了一下,朝我就撲過來。我已經絕望了,甚至閉上了眼睛,準備接受死亡的結局,這時候,卻在我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槍響。

回頭看看,原來是姬小免急中生智,舉起我留給她的步槍,直接朝著怪物開了火。

子彈狠狠擊中了怪物,饒是它皮厚肉糙,也會發疼。它扭過頭去,朝著姬小免惡狠狠吼叫一聲,接著迅速轉身,朝她就撲了過去。

在那刹那間,我的心髒都揪緊了,好在山魈一個箭步過去,將姬小免撲倒在地,險險從那怪物身下躲避了過去。

那怪物落在地上,尚未起身,狼群已經開始行動,它們成群結隊朝著怪物衝了過去,形成了一道狼牆,將怪物阻擋住。趁著這個工夫,山魈趁機拉著姬小免往後跑。

那怪物兩擊不中,發怒起來,直立起身體,桀桀叫著,竟然迎麵對著狼群,一躥身子,硬生生殺進了狼群。那怪物不僅力大無窮,而且兩隻爪子異常鋒利,仿佛一對收割機,毫不留情地將擋在道路上的狼狠狠撞飛,或撕成碎片,拋在半空中,鮮血和碎肉劈頭蓋臉砸在我們身上、臉上,山洞中像是下了一陣血雨,充滿了濃烈的血腥味。